铸剑忆情(出书版)(34)

「对!钟坏人才是灾星!」小朋又绕回他身上去了:「这几次事情可不都是他害的!」

还好他不自怨自艾了。小朋的反应不算太失态,我也可以勉强相信他的眼睛是熬红的,但是潇洒那个家伙的眼睛绝对是哭的,小朋当笑话讲给我听,我想笑又怕扯动伤处不敢笑,忍的特别辛苦。

那么一个大高个在急诊室外面失声嚎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我什么人呢。其实……唔,我和他算是好朋友?好邻居?

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很难说的,而且他大哭八成是自己性格的原因。比如律超就从头到尾一直冷静,小朋说起他来,口吻无限钦佩。

「朱先生真非常人也。」

「嗯?」朱先生?我要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小朋说的是他。

「那副表情是雷打不动的。」小朋说:「从我认识他就没见他失态过,比钟坏人还面瘫。嗯,这样说也不对,其实他们都不面瘫……嗯,但是大多数时候都让人觉得他们笑的太……太公式化了。」

小朋有时候知觉是敏锐的。

他说的那种笑的公式化的时候,我也不是没觉察到的。

不管是律超,还是千羽。

他们都是符合成功标准的,成年人。

我和小朋,似乎还在成长过程的一段路上踌躇。我和他都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成年人。

律超差不多每天也都会来看我,算一算,差不多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们就没有像以前一样见面相处过。

小朋说律超戴着面具,不过在那晚他醉酒的意外之前,他对我,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哥哥。

只是从那天之后,我和他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天晚上真的太混乱了,然后我狼狈至极的被扫地出门。

朱伯伯的家,律超的家,是我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忽然之间都失去了。

小朋走了之后我又睡了一会儿,医生说多睡好,有利于恢复。

我好像又回到了十一岁的时候,考上的中学离朱伯伯家有点远,律超说教我骑自行车。我们在长长的河堤上,他替我在后面扶着,我在前面歪歪扭扭的试着向前骑。

太阳很大,射的人睁不开眼。河堤上没有什么风,柳树叶儿都垂着,蔫蔫的一动也不动,汗从皮肤里渗出来的感觉有些微微的刺痒,还没来及淌下来,就被太阳烤的快要干了。

我蹬着车子,感觉越来越顺手,不自觉的越蹬越快,好像起了点风,衬衫都被吹的鼓起来了,河水在河堤两边哗哗的流淌过,耳边有呼呼的风响。

这种感觉真的很新奇,就像……要飞起来了……

可是这时候却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那一直跟在后面奔跑的脚步声。我心里一慌,猛然回头去看,律超他站在远远的,河堤中间的地方,离我那么遥远。

我记得当时一下子就摔倒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多学骑自行车的人都是这样,以为后面有人扶着的时候,骑的特别稳当,可是当一回头发现后面早就没有人的时候,好像就会变的根本不会骑车一样,砰一声栽倒。

那条长长的河堤,在记忆中像是一条无头无尾的单行道。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前方也没有去路,而且,当我从摔痛了自己的地面上爬起来之后,我已经回不去了。

律超站在路那一边,就那样遥远的看着我。

我再也无法靠近他,但是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律超来的时候带来了粥,里面有熬成了半透明的碎白菜叶,还有细细的肉丝。我一闻香味就知道不是外面买的,马上紧张起来。

「这事你告诉朱伯伯了?」

「没有。」他说:「于婶过来送请柬,她儿子要结婚了。我说你很想她煮的粥,她特别高兴,又下厨煮了一大锅粥才走的。」

他脱了外套,洗过手,把粥替我盛在碗里。

「还没凉,趁热喝吧。」

我尝了一口,粥的咸淡香味,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于婶的儿子……是叫大刚吗?」

「不是,那是大儿子,这次是小儿子结婚。」

然后他没再说什么,我也没说话。

粥应该是刚熬好的,那种新鲜的口感不是凉了以后再加热可以比拟的。

喝完了一碗,他问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不用了。」

因为外伤引起炎症,高烧才退了不多久,舌根发苦,粥是很鲜美,但是我咽喉痛。

他把碗和调羹拿去洗了,然后再拿回来,把外套穿上。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他说:「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打电话跟我说。」

我点点头说:「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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