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198)

“很不好?不是有东昌侯世子吗?若不是谋逆之类的大罪,历来是不夺爵的,顶多是沉寂一阵子罢了。”

对于绿萼的疑问,玉芍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只是对她做了个手势。两个人遂一左一右上前守在了东次间门口,隔着一层帘子,内中的说话声一阵阵地传来,听在耳中冷在心里。两人甚至不期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各自的眼中都满是惊悸,忙垂下了头。

偌大的西次间里头,此时就只有朱氏陈澜和李夫人三个。李夫人最初说的话尽管在朱氏听来极不像话,但人家毕竟是东昌侯夫人,因而她立刻三言两语把不情愿的马夫人打发了出去。而马夫人一走,朱氏又劝了两句,李夫人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光景,只说话难免还有些没条理。只即便如此,她仍是说一会就看看陈澜,直到朱氏轻咳了一声,她才止住了动作。

“别瞧了,是我让澜儿留下的。她人虽小,如今却越来越有见识,就连素来眼高于顶的宜兴郡主也觉得她好,平日里有什么事也是一直她帮我记着,你别支支吾吾的,有话说清楚!”

刚刚还含含糊糊的李夫人有些尴尬,随即定了定神,就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姨妈,昨天锦衣卫上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头,可那会儿人家说是皇上得知有人在老爷的书房里栽赃放了东西,再加上后来锦衣卫还调拨了些人手给家里守门,说是防着有人再行刺,我想着家里芷儿和茗儿惊吓过度的样子,也就只得按下了。等到今天早上家里开门的时候,一直跟着老爷的长随阿四匆匆忙忙回转了来,说是老爷给锦衣卫拿了,还说起书房中的东西,那时候我才是五雷轰顶,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姨妈,我家老爷的事情,我之前一丁点都不知道……”

“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朱氏最恨的就是男人借着外事不用女人插手的名义,把一切事情都严严实实瞒着家里,此时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东昌侯究竟犯的什么事,你到现在还没给我说清楚,让我怎么救他!还有,这爵位是怎么回事,你家悠哥儿不是好好的?”

“我家老爷……”李夫人迟迟疑疑好一会儿,最后才带着哭腔说,“御史的弹章上说是老爷在山西大同镇守时,就曾经几度勾结商人悄悄往塞外偷运盐巴和茶叶,其中一回正好撞见一位千户带兵例行出塞,那跟着商户出去的几个护卫真是天杀的,竟是连同鞑子把那几百个人统统给杀了……太夫人,我家老爷哪有那么大胆子,这分明是有人构陷。若真是这样的大罪,别说是爵位,连性命是否能保住还是问题,只可怜我家悠哥儿一直那么本分……”

此时此刻,别说陈澜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朱氏这一惊亦是非同小可。往塞外走私的勾当是不少边将都做过的,但还伙同鞑子杀了本国将士,这就是捅破天了。若真是如此,别说一个阳宁侯太夫人,就是太后在时求情也是枉然。因而,陈澜看了朱氏一眼,便从炕桌上拿起茶壶又给李夫人续了一杯水,心里却陡然之间想起了当初陈玖被夺爵时,阳宁侯府抄的也是书房。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姨妈,后来我找来管书房的下人狠狠质问了一通,又拉下去用了板子,那人吃打不住,才对我说,书房里头有几本账册,只具体记得什么,他也不知道,东西都上了锁,还说是高丽锁匠的手艺,锦衣卫就是取了也打不开。我那时候气得恨不得大耳刮子打他,皇上要拿人,一道旨意,小小的高丽属国敢不派人前来开锁……”

陈澜已经没心思听李夫人颠来倒去了,人是坐在那里,心里却在细细寻思昨天在长街上的那一场刺杀。她在发生事情的时候给吓懵了,因而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但昨夜细思,此时翻来覆去再想想,突然觉得威国公世子罗旭神兵天降的解围有些不合情理。

倒不是说罗旭心怀叵测,那位世子虽给她惹过麻烦,但应是性情中人。而杨进周那等缜密仔细的人,先是在周王遇险的时候正好不在,后来虽及时出现,却已经是千钧一发;这一次又放着东昌侯府姊妹两个的轿车没有人守卫,这实在不合情理。当然,也不排除杨进周久在军中,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拼杀,不习惯与人斗心机,但她越想越觉得其中另有玄机。

晌午,西苑内校场。

看着麾下一众将士在校场上纵马练习骑射,抱着双手的杨进周一直紧紧皱着眉头。直到一旁传来了大嗓门的嚷嚷,他才扭过头去,却看到秦虎双手递过了弓来。

“大人,昨天你的神射大伙儿瞧见了都羡慕得紧,这会儿正好有机会,不妨在中央直道上驰射一回给大伙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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