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47)

这个大哥,从来都是口无遮拦,这次可是惹大祸了!

晋王林泰墉如今二十有五,正是风华正茂之年。尽管皇帝尚未立储,他也并非长子,但由于他文武皆能,待人接物无可挑剔,风仪姿态又是上上之选,所以此前朝中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必是储君的第一人选。所以,他以前并不心急,笼络文武大臣也只在暗地,可是,当此次威国公调回朝出任中军都督府都督,他立时察觉到了危机——那竟是不在于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皇子,而在于只有七岁的鲁王。

所以,王妃前日才提到护国寺的梅花开得好,精舍中又有一口好泉,所以今天他有意邀了威国公世子罗旭一同来这护国寺游玩,又恰巧锦衣卫指挥佥事杨进周到府里传话,他得知对方暂时无事,索性连这位皇帝心腹一并叫上,又把府中的清客幕僚都带了出来。这会儿在山上塔林转了一圈下来,罗旭固然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句实话没有,就连杨进周也是惜字如金,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得很。因而,他就是再好的涵养也觉得不快。

尽管如此,刚刚听到外头那狂妄之语时,他的习惯仍旧占了上风,只不过不咸不淡刺了一句。直到出了月亮门,见着是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他方才阴下了脸没再言语。见此情形,跟在他身后的贴身太监金和心知肚明,忙斜眼睛去看一旁的主持智永。

智永见状慌忙合十赔礼道:“殿下恕罪,老衲之前就让人净了寺,按理说只有阳宁侯府的人前来祭拜,不该有其他人进来……”

“殿下,又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威国公世子罗旭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朝晋王笑道:“这老和尚适才也提过今日阳宁侯府的人过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今天正好人多,不如过去会会?”

晋王虽说因为王妃的缘故,和阳宁侯府还算有些往来,但却瞧不上如今的阳宁侯陈玖,所以,此次阳宁侯突然下狱,他虽吃惊,可仍是按兵不动,对王妃的那个提议也没多大兴趣。勋贵名义上掌兵,其实却只是带兵,平日手中兵权全无,先头那位阳宁侯陈永去世之后,陈家一脉在军界的实力大不如前。而就算他把一个小孩子扶了上去做阳宁侯,又有什么用?

所以,他对罗旭的提议不以为然,摇头笑说道:“阳宁侯府刚刚惹了是非,本王和他们又是亲戚,这当口过去,又没个准信,再说还有女眷,你让我说什么好?”

罗旭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又笑嘻嘻地说:“都是亲戚,闲话两句有什么打紧?”

下头的苏仪自打知道上头人的身份,最初的震惊过后,心底立时活络了。他从小就有神童之名,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此次前来参加会试更是抱着莫大的信心,满心都是出将入相的梦想。此刻贵人就在眼前,他的脑海中几乎全都是那些贤臣得遇明主的故事,所以不但不曾下跪行礼,反而还多了几分布衣傲公卿的那种矜持。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正在说话的两人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自己说话,倒是后头那个身着青色大氅的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本以为对方怎么也得问上他两句,谁知道那年轻人竟是丝毫没有停留,反而径直越过了他继续往前走。一时间,那种被忽视的愤怒猛地冲了上来。

晋王和罗旭胡扯了两句,见杨进周竟是撇下自己径直走出了老远,不禁有些惊愕,随即便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快,与罗旭一块沿着台阶下来。然而,才刚下了最后一级台阶,他就看到起头那个年轻书生突然上前两步,深深一揖倒地,随即又直起腰来。

“学生闻听殿下才名已久,不想却是闻名不如见面。古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身为皇子,身份贵重,佐君父治国事,若有闲则该多多读书,这佛寺不过是几具泥雕,这塔林不过是几具枯骨,何劳殿下降尊来看,若有险则何如?况且,殿下遣亲卫遍布内外封寺净寺,将其余香客一概排除在外,此等扰民之举若是传扬开来,于殿下清名何益?再者……”

苏仪滔滔不绝说得正起劲,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书生,看你这打扮,是来京城应会试的举人?”

苏仪闻言一愣,本能地点了点头,面上自然而然露出了几分矜持。走回来的杨进周瞧见他这副表情,不禁微微一笑:“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佛寺不过是几具泥雕,这塔林不过是几具枯骨,那你这个不日就要进贡院,更应当闭门苦读的举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见这个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书生一下子噎住了,杨进周又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然是说殿下身份贵重,不要白龙鱼服,以免为鱼虾所戏。既然如此,殿下此次出行带足了护卫,预先净了寺,那自然是应当的,莫不成还要把寻常百姓都放进来,让这地方鱼龙混杂,自己再来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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