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010)

得,看来心急吃了热豆腐的远远不止他一个!

勋贵之家素来彼此联姻,张家和孟家自不必说,而郑亨的外甥娶的是保定侯夫人吕氏娘家的侄女,也算是亲戚。这会儿家宴摆在三门以内的三间花厅,里头一间乃是几个女眷,外头一间便是三个大男人。两边桌上酒菜丰盛冷热俱全,只是里外只隔着一道帘子,那欢声笑语畅通无阻,倒是愈发流露出了几分喜庆气息。

和其他勋贵爵位往往已经是换了第二代第三代来说,年过五十的武安侯郑亨如今正当壮年,身体好精力好,龙精虎猛自不在话下。爱妾来到宣府不过几日,他赫然是满面红光,连说话的中气也足了几分,时常爽朗大笑,一点不见办公事时的严肃。

“之所以是在中午,是因为你们都是好容易接了家眷过来,这除夕夜本就该放着你们自己团圆,没来由我这个长辈横插一脚挤占你们的时间。要说你们俩的媳妇该稳重的时候稳重,该精明的时候精明,不少人家都羡慕得不得了,但既然是世代簪缨的大家,这子嗣上头还是要紧的。我家那个儿子其余的都比不上你们,只有一点比你们强,他和你们差不多的年纪,已经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了!”

张越和孟俊哪里料到郑亨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面面相觑了一会,便都借着喝酒蒙混了过去。然而,郑亨举杯一饮而尽,继而又笑道:“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到老了指不定就力不从心了。我府里头那几个当初总共给我生了七八个男孩女孩,活下来的只有三个。这人生在世,动不动就是七灾八难的,若是断了香火,泼天的富贵也化作了乌有。靖难功臣之中,成阳侯张武原本秩位还在我之上,却因为无子,人一走,这赫赫战功换来的爵位眼看就没了。”

虽说大年三十讨论这种话题很有些不吉利,但知道郑亨是好意提醒,张越和孟俊自然是应下了,而里间这会儿也是热热闹闹。

张姨娘尽管不是武安侯正室,但胜在年轻貌美,再加上前年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在家里有头有脸不说,就是往别个勋贵家走动也往往都是她去,本就是八面玲珑似的人。论年纪她只比张晴和杜绾大五六岁,察言观色却远远胜之。知道张晴和杜绾都是正室,张氏更是言必称我家夫人如何如何,态度谦逊又不失大方。

张晴瞧着她一身青绢滚蓝边小袄,紫青色比甲,头上戴的只是银丝髻,倒觉得她懂分寸,说话也就随便了些。而杜绾这会儿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酸痛,虽也跟着说笑,但心里却还想着昨日那一场癫狂。她面上怪张越胡闹不知分寸,可那时候她又哪里记得什么分寸了?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张越杜绾方才回转了家里。进了屋子,杜绾的头一件事就是卸下那身用来拜客的大衣裳和首饰,换上了家常的玉色缎子小袄,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因秋痕也跑去厨下帮忙了,屋子里只有夫妻二人,眼见张越坐在炕上直勾勾看着她,没法盘腿坐的她只能斜倚在炕椅靠背上,却是刻意不去看他。

“绾妹,你嫁给我已经两年多了,按理夫妻之间原本不该有什么秘密,但我这个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先头让秋痕捎带来的那封信……”

“你的脾气我自然知道,不就是有事情喜欢一肩扛,有事情喜欢一个人搁在肚子里么?”杜绾这才抬起了头,瞧着张越又好气又好笑地轻哼了一声,随即才淡淡地说,“若是你想对我说先前我那封家书上提到的事,那就大可不必了。男主外女主内,别说这本就是公公的私事,就是换成你在外头神神秘秘的,只要办正事,我也不会多问一个字。我只是觉着这事情我过问不妥当,又生怕出事,所以向你提个醒罢了。”

张越原还踌躇着怎么让杜绾回去向母亲解释一二,也好蒙混过关,见她如此说,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倒不是这些话不能对杜绾明说,只是某些关节连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甚明白,也许是一笔糊涂账,何必让杜绾去担那份心思?

想到这里,他便把此事暂且搁在了一边。尽管今天是除夕夜,但想到昨日那番模样,他索性把炕桌往里头挪了挪,又往前坐了坐。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对你说,是秋痕她们三个的事。秋痕从小跟我一块长大,内外事情我素来也不避她。琥珀身世可怜,陪伴了我九年,经历过不少惊心的时候。灵犀是祖母给我的,一向里里外外打理,最是可靠稳妥。十几年的情分了,日久天长早就成了亲情习惯,对她们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原本懒洋洋靠在那里的杜绾只听了个开头,当即坐直了身子,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早在青州那次大家团圆过年的时候,她就知道张越待三个丫头是不同的。那时候她最初是遵循父命去青州帮忙,虽说确实对张越颇有好感,但瞧着张越仿佛对孟敏有意,也从来没想过最终那姻缘竟是把自己和他牵在了一块。等她嫁入张家时,因没有什么陪嫁的奴仆家人,所以两人一应起居生活仍是灵犀琥珀秋痕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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