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313)

尽管南京的皇城每年都会加以修缮,但由于这几年内中无人居住,又没有新进的宫女和宦官补入其中,洒扫等等不过是顾及三大殿等主要处所,其余的地方不过是勉强加以维修罢了。相比之下,东宫区域却是还算齐整。毕竟,在正式迁都之后,朱高炽和朱瞻基方才北上,所以这里也只是闲置了三四年。可是,从东宫出来,经奉天门进入三大殿区域,见到那座失却往日颜色的奉天殿,他忍不住想起了数年前那场从天而降的雷火。

此殿虽旧,却仍在,那座巍峨的大殿却已经烧了,世事无常足可见一斑。

“殿下,刘总宪人不在都察院。”

听到背后这个声音,朱瞻基回头一看,见黄润正带着两个随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便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年纪大了,多大的事还亲自跑一趟?刘观倒是心急,一到就马不停蹄查案子,这铁板钉钉的事情莫非还要翻出什么文章?唔,这样吧,你带几个人出宫一趟,不要打我的名义,去各家勋臣贵戚府上转一转,听听他们都说什么,最后去张越那里一趟。”

“老奴遵命!”

黄润深深弯下了腰,等抬起头之后就对陈芜努了努嘴,示意他好生跟着,旋即就一溜烟地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他这一走,陈芜便上前低声说:“太子殿下,这桩事情皇上已经下令由刘大人主理,让黄公公去是不是太显眼了?”

“不妨事,父皇虽说让刘观下来,但若是真有大做文章的意思,锦衣卫东厂也不会按兵不动,只派了几个人随行扈从侍卫。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刘俊私设大狱讹诈大臣,贪得无厌罪该万死,这是父皇亲口说的,刘观总不能把这个案底翻了。他若是在里头玩什么猫腻,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该担当的时候担当,我离京时母后就是这么嘱咐的。”

提到张皇后,陈芜慌忙连声附和,当下不再吭声,只在后头陪着朱瞻基一座座殿阁逛过去,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谁都知道当今皇帝皇后还在东宫时便素来和谐,皇帝能顺利熬到登基也颇有张皇后贤惠能干的缘故。可是,自打为朱棣发丧之后,朱高炽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几乎夜夜都是无女不欢,白日里处置国事常常无精打采,大多数细务都是张皇后管着。张皇后也辗转规劝过,可结果却是变本加厉,就是太医院的那帮大夫们也都是忧心忡忡。

那么一个人人皆道仁孝的天子,前些时候竟是险些把李时勉活活打死,又差点为昔日所憾处罪舒仲成等人,要不是杨士奇劝着,锦衣卫那边也打点着,恐怕那几个人都没命了。

正如朱瞻基所说,黄润如今离花甲之年只差两岁,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坐着马车跑了沐家徐家郭家等等三家,他就觉得浑身上下犹如散了架子一般,再也没精神去拜访其他的勋臣贵戚,遂直接吩咐改道往张府。此时已近傍晚,他恰好在户部街上遇见了骑马回家的张越,连忙打起车帘叫住了。

国丧期间,音乐祭祀等停百日,官员停嫁娶一月,上下朝官都是素服乌纱帽黑角带,张越便是这般装束。自从得知了会试结果,他心情极好,此时认出是黄润,便笑着策马过去,攀谈了两句方才知道人家正是上门来找他。觑着黄润直打哈欠,脸色也不好,他心里就有了计较,当即问道:“今儿个皇太子才入城,之前又是一路辛苦,黄公公也该好好歇一歇。”

尽管朱瞻基吩咐说出去访客见人都用黄润自己的名义,但这会儿面对的不是别人,黄润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殿下的吩咐么?咱家之前刚刚去了沐府和徐府的东西府,还走了一趟武定侯府上……咳,老了走不动了,其它各家也不想去了,索性咱家就直接来了这儿,横竖你说的总比那些人的歪话强!”

说笑间便到了张家门口。因这里不是正经府邸,大门也不用什么几间几架的规制,也没设什么东西角门,大门入内,转过照壁屏门,就是一道分隔内外的二门。张越把黄润请到了一间小小的花厅内,黄润却四处端详了一阵才坐下,又问起了此前那番事情的原委。这原本就是自己的首尾,张越自然是说得透彻详细,就连沐昕两次见自己说的话也没有隐瞒。

“闹得这么不堪,那些顶尖的勋贵自然耐不住,更何况徐景璜乃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皇上因其父的缘故,许了他实授职衔,不是虚名寄禄,这动起手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黄润一面说一面摇头,正要举杯喝茶,他忽然想起刚刚拜访在徐府听徐景璜说的一番话,放下茶盏就说道:“听说当初有人举发原先那位锦衣卫袁指挥使和你家有关联,也有御史闻风弹劾过,只后来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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