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316)

“总宪大人此说固然有理,但要真的说起来,那门亲戚原本就有些远了,况且那位王公子纨绔傲慢,我实在不耐烦和他打交道,所以只使人送信给他父亲报平安。再者,我这府丞只管佐理章大人,兼管府学,两位推官这些日子本就已经够辛苦了,我信得过他们的尽职尽责,怎好再拿私事私情去麻烦他们?”

应天府这两位推官都是正七品,年纪却比张越大一轮不止,这一回因为那些身份大有干碍的人物,他们成天也不知道要应对多少贵人,到现在脑仁子还是疼的,听到张越这通情达理的一番话,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夸赞很是中听,于是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张越当初下江南时和王全彬的龃龉,刘观却是听说过的,见他把这个搬出来,他再不好问什么,当下便打了个哈哈,又继续问了些别的。待到最后,他才说要把一应人等带到大理寺勘问,由于他是奉旨而来的钦差,章旭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当即吩咐了两个推官前去办理一应交接。等到最后率众把刘观送到大开的仪门,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没想到这位掌管都察院将近十年的都御史突然停下步子,又转过身来。

“此事虽说是皇上钦命我办,但此番太子下南京祭陵,对于此事也深有疑虑。昨日他还说过要派个妥当人同问此案,张府丞既然不忙,又是殿下信得过的人,不如我索性向章大人借了你办事如何?你之前能那般不徇私,旁人也绝难挑刺。”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就连张越也愣了一愣。想到前时黄润来时根本没有提过这么一条,他一下子醒悟到刘观这是空口说白话,但此话若要揭穿,无疑便表示他已经得了准信,已经知道太子储君的真正心意。因此,思及刘观之前问话时的态度,他知道此人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心中不禁大凛,斟酌了好半晌,竟是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毕竟,刘观虽在问他,但真正做主的却是应天府尹章旭。

“刘大人,张老弟却不是什么闲人,前时国子监还来人,要应天府学选贡监生,他正管着此事,而且府学那边的房子老旧,因紧挨贡院,少不得还要和南京礼部打些官司,这一应事情都离不开他。张老弟虽说是赫赫有名的人,可审案子并非长项,刘大人就别难为他了。”

自从永乐中应天府尹纪正因事贬谪,章旭接任了应天府尹之后,就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岿然不动,一直都被视为是不思进取四平八稳的人。因此这会儿他直接驳了刘观的面子,不但刘观本人大为意外,就是其它的属官也都吃了一惊。然而,刘观只是面色微变,随即就含笑点了点头:“章大人既然不放人,那么回头我请示了太子殿下再说。”

撂下这话,他就带着一众随从扬长而去,那素衣黑帽黑靴的身影在春天那绿意盎然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良久,仪门前的应天府诸官方才各自散去,章旭也没对张越说别的,只点点头就回了二堂。而张越回到了自己那间平日办理事务的屋子,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知道朱瞻基出身帝王家,那是真正的少年老成,可是,比起昔日最受宠爱便利无数的皇太孙,太子储君这个位子原本就是在火上烤的!这刘观究竟有何凭恃,竟然敢这么行事?

随手拿起一块墨倒了水在砚台中细细研磨,眼看那墨汁渐浓,他却仍然没有停下手,仍是机械地用手腕轻轻磨动着。也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还是他当初定下的那条政策,人动我不动,且先岿然不动,再依人变而变。

离着端午还有半个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准备青箬叶包粽子,张家自然也不例外。这天傍晚,张越才一进二门,就闻到了一股粽叶的清香,不禁对迎上前的崔妈妈问道:“前几天还只看到你们一筐筐地准备青箬叶,今儿个就已经包好煮上了?”

“是,今儿个少奶奶带领大伙儿亲自动手,连二小姐也来了,十几个人一块忙活,一下午包了几百个,这会儿煮的是第一锅,全都是肉粽。别看这么多,煮好了大伙儿一分,每个人也就没几个了!”

见崔妈妈说得兴起,张越正要答话,却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上房屋子门口探头探脑,一看见他就把脑袋缩回了帘子后头。笑着冲崔妈妈点了点头,他便大步走上前去,到了屋子门口,看见那天青色撒花帘子赫然露出了一双虎头鞋,他不禁没好气地喝道:“出来!”

好一会儿,一个头戴虎头帽,脚穿虎头鞋,整个显得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磨磨蹭蹭地从帘子后头闪了出来。看见张越虎着脸,他顿时有些瑟缩,期期艾艾叫了声爹爹,又跪下磕头。他的脑袋才挨着地面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旋即感到额头上被人弹了一指头,整个人竟是有如腾云驾雾,一下子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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