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351)

从大清早到日上中天,上上下下的官兵忙得手脚不停,个个被晒得发昏。眼看不少弓兵都已经是无精打采,那军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也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他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日头,忍不住对旁边一个瘦高个兵卒低声问道:“肖总管,会不会消息有误?那帮人既然之前歇在了济南府,会不会修整一日再出发?”

“决不会有错,济南府毕竟靠近山东腹地,他们不放心停留才是正理。过了德州便是北直隶的地界,那边京营京卫加在一块足有几十万人,到时候便可高枕无忧。所以说,快到德州时应当是他们最最松懈的时候,你是正经巡检司,一个个查验是正常的。你在这巡检司的勾当上混了一辈子,到头来顶多是个从九品,这次事情要做成了,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听得这话,那五大三粗的巡检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又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随即大声吆喝一众属下用心。见那些往日丢下钱就过的行商等等都无可奈何地接受检查,他不禁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像他这种几乎就是不入流的角色,德州城内就是个小吏也敢瞧他不起。前些日子他死了婆娘,差人去向一户人家求亲,结果都被一番揶揄堵了回来。要是他这番大事做成,到时候想娶谁娶谁,看那些家伙还敢眼睛长在头顶上!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恼火地扭头一看,他就瞧见瘦高个的肖总管正站在身后,两眼死死盯着远方。这当口,他连忙回过了神,抬头一看,就只见远方黄土滚滚,仿佛是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马队冲了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嘀咕了一句:“来了!”

巡检闻言连忙叱喝了几声,很快,巡检司的弓兵役民等等立刻赶走了那些等待通行的客商行人,个个打足了精神守在了桥口。须臾,那百多号人便风驰电掣地近前停了下来。寻常人看不出名堂,但那肖总管却发现这一行人的步调参差不齐,分明是临时调集来的,心中顿时有了数目。于是,眼看巡检司众人上前问名查验,他就冲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等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悄悄溜走,他方才慢吞吞地上了前去,又不露痕迹地打量着那行人。

由于是大热天,这一行不少都戴着斗笠,看清为首那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赫然是张越,他心底顿时再无怀疑。只是,要从随行的这么一大堆人当中找到那位尊贵的太子,却好比是大海捞针,因此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低下头去扮着自己的小兵。

从南京启程到北京的这一路,张越分别在凤阳、宿州、徐州野地里歇宿过,进了山东地界照旧是该停的停,只是却都住在城里。这会儿面对土河巡检司的盘查,他亮出官文身份之后,见他们让出通路,扫了一眼这群弓兵役民就带领众人过了桥。

然而,他正等着其他人过桥的时候,身后的彭十三却赶了上来,低声提醒道:“少爷,这些弓兵当中仿佛混了几个精兵悍卒,站立的姿势和走路的脚法完全不同。前头大约有伏兵,咱们得提防着些。我去让沐家那几个家丁做好准备,他们的手底下扎实,加上牛敢张布这么四个,哪怕到时候咱们一个掉头,真遇到什么生死厮杀,也能维持一会儿。”

对于彭十三的建议,张越自然没有异议,但仍是看了看某个方向,随即才点点头由着他去安排。眼角余光瞥见那边巡检司众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一行,他又重新思考了一遍之前的筹划。这会儿南京城大约应该在大阅人马制定皇太子归京的日程,启程的日子至少在十天之后。只不过,这一切瞒得过没心思的人,却断然瞒不过有心人。他因为父亲“重病”,特意去了一趟皇宫向朱瞻基请假,之后又以各种名目找了好些勋贵借人,别人应当都知道了。

这条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由南往北改道河南固然也可以,但河南那边赵王刚刚就藩不久,未必是善地,所以,紧盯着这条路无疑是既省力又省心的选择。

汉王要取天下,单单乐安乃至于山东的兵力都远远不够,他毕竟不是当年的朱棣。如果没有京城的勋贵为内应,就是起兵也到不了北京城下。只要朱高煦还指望英国公张辅率兵内应,就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估摸着,就是派兵堵着他也是威逼利诱来得多。

须臾,他就看到彭十三把人都安排齐全了。再次看了一眼那个被几个人牢牢护在当中,斗笠帽沿压得极低的年轻人,他就别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重重一鞭抽在了身下那匹西域良驹上。随着那骏马嘶鸣一声疾驰了出去,其他人连忙纵马跟上,不一会儿就走得干干净净。这时候,那帮巡检司的兵卒方才三三两两悄悄议论了起来,只有肖总管仍是死死盯着那烟尘滚滚远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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