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359)

坐了这么好一会儿,袁方少不得起身告辞,张越便亲自把人送出门去。到了第二道仪门的时候,袁方脚下却忽然停了一停:“太子还让我捎带一句话给你,他即位之后,便会重开海禁。如今王景弘率船队的出海,他到时候便声称是通使日本,名正言顺,大臣们也无话可说。另外,若是你想知道我对你讲的那个故事的后续,不妨去问问你爹爹。”

在大明朝厮混了这么多年,张越知道,倘若这会儿朱瞻基借袁方之口撂下什么必不负你或是升官晋爵之类的承诺,那么他便着实该失望了。如今听到朱瞻基竟是承诺重开海禁,他不禁心情大好,暗想待到这回乾坤大定,他总算是能腾出手来干些事情。然而,袁方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等把人送出大门,他就径直去了父亲和母亲的居处。

除了丁忧的张倬,张家小一辈如今都有各自的差事,三个小妯娌脾气性子各不相同,白天有的处置家务,有的闭门看书,有的往外头串门,偌大的大宅门白天往往是静悄悄的。孙氏和几个侄儿媳妇也不过是寻常的情分,大多数时候就只是在屋子里带着女儿看着孙女,高高兴兴地享着天伦之乐。这会儿她一面逗孙女三三,一面和女儿张菁说话,好半晌才发现丈夫在旁边坐立不安,额头上仿佛还有些汗迹,不由得奇怪了起来。

“老爷,你这心里头有事?”

“没事。”张倬一想到袁方就在外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却不好对妻子解说这些,此时顺势就拍了拍张菁的脑袋,“如今国丧期间,学是不用去上了,课业却不许马虎!先头那位梁公子写信来说年底就到京城,到时候别一问三不知丢了咱们家的脸。”

“爹爹尽小看人!”张菁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昂头挺胸地说,“我和恬妹妹读书认字又多又好,先生们全都夸奖过!如今三三还小,等她大了些,我还能教她认字呢!”

“看来咱们家得出一个小才女了?”

说话间,张越打起了帘子进来,见张菁眼睛一亮,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他便连忙抢在前头说:“你都问好几遍了,我前头就和你说过,你嫂嫂还得留在南京,一时半会难能回来。”说完他也不理会满脸失望的小家伙,上前见过了父亲母亲,见三三含着手指头看着自己发呆,他不禁有些愧疚,上前轻轻按了按那粉嫩的脸颊,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柔情。

孙氏看到怀中的孙女不自然地扭来扭去,便冲着张越嗔道:“你再不回来,孩子就要忘了你这个爹了……唉,这些年你一直东奔西跑,竟是没个头,这次应该能在家里消消停停呆上一段日子了吧?赶紧让媳妇回来,一年多不见,我也怪想她的。还有,我每次抱着三三就想静官,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张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母亲的埋怨唠叨,此时连忙赔笑应了。看见儿子老大一个人,站在孙氏身旁满脸堆笑地说话,竟是说不出的和谐,张倬虽说心中惦记着别的事情,竟是不想出言搅乱这难得的气氛。直到孙氏把张越打发了过来,他才含笑问了两句,寻了个借口就叫着张越一块出门,到了空着的西厢房说话。

问了刚刚袁方来都说了些什么,张倬便陷入了沉默,直到张越提起当年的故事,他才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脸色发白地说:“他竟然对你都说了?”

“袁伯伯只说到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同归于尽……”张倬喃喃重复了两遍,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那高高的房顶,声音空洞地说,“我生下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在张家无依无靠,虽说衣食无忧,可上头有能文能武的兄长,十几年都是我孤独寂寞一个人。直到我娶了你娘之后,因靖难的缘故往北平躲避,途中遇到流民,我和大伙失散,又遇着人打劫,幸得他相救。只是,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不但是仗义的好汉,也是可以倚赖的亲人。”

他完全没注意到张越的表情,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当初那个仗义解围的身影。那时候他几乎已经陷入了绝望,从前只觉得身为庶出的三子,又没有什么抱负本事,将来的路无所谓如何,和妻子彼此倚靠过日子就行了,可临到要紧关头面临生死存亡,他才知道有些东西并非身外之物,关键时刻也是保住自己的手段。

“那会儿得他相救,得知他是去北平投奔燕王的,我就和他一路同行。因他豪爽仗义,和我说话丝毫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扭扭捏捏,我索性认了他为义兄。一路同行的还有大嫂和沐宁,大嫂身体不好,却是个好心人,在车上还帮我缝补衣服。从她口中,我这才知道,袁大哥早年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他得了重病,袁大哥的母亲只得答应改嫁别人为妾。那家主人不但请大夫给他治好了病,还留下了一笔足可他过活的钱。”

上一篇:三线轮回 下一篇:萌神恋爱学院

府天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