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397)

“他早先有言事之功,所以才擢了工部侍郎,可贬谪交阯之后,他又有什么功绩?兵部不比工部,在六部之中仅次于吏部户部,他在兵事上无甚见解,却得了吕震举荐,这才出任侍郎,却不知道在这个位子上极易被人挑错处。我知道他不甘心,二房出了个伯爵,三房若是越哥儿再努力一把,将来少不了闻达。他也是想让人看看,张家长房嫡支也并非暗淡无光……可他也不想想,世事哪有那么顺当!”

想到从前张信常常过府与自己谈天说地满腔雄心,张辅更是摇了摇头。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从前又没有了不得的功绩名声,哪里就那么容易熬出头?若是明智,就该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好好栽培后人,稳稳当当守住现在的位子就好。看看张倬,之前因张越的缘故得了诰封,眼下干脆借病在家休养,根本不去吏部行文求什么起复候缺,如此方才是聪明人!

夫妇俩交谈了片刻,王夫人见张辅仿佛是有些心灰意懒,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打算改日见了冯氏好好劝一劝。等到她出了屋子,碧落就快步迎上前来,说是张谦张公公上门探望,她略一思忖就反身进去报了一声,见张辅点了点头,她立刻吩咐把人请了进来。

张谦如今也已经是五十出头,虽说还挂着御用监太监的名头,但已经再不管事,只是在外头的宅子里养老。即便和张辅乃是老相识,他也很少上门来。因此,觑着他一身整齐的素缎袍子,头戴诸葛巾,要不是下颌少三缕长须,赫然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张辅不禁笑了起来。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然是上头的风。”张谦在宫中谨慎小心,在张辅面前却不怎么拘礼。见榻上这位英国公皱起了眉头,他也不再拐弯抹角,施施然落座之后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原本打算闲下来养老,但昨日来了个不速之客,说是郑和王景弘一大把年纪都还掂记着航海,我在家赋闲浪费了人。那一位荐我去广州市舶司掌总,我寻思之后就应了,这会儿刚刚打宫里来,才见过太后和皇上。”

听到这话,张辅大感意外,一问之下才得知是王瑾的举荐。琢磨此事没什么坏处,而且张谦曾数次在广州迎接番使,对这些勾当极其了然,他不禁欣然一笑:“你闲着一直养老,到时候难免被人骑在头上,有这么一个差遣倒是不坏,只对于你来说反而是屈就了。况且那么多人争破了头,结果却让你渔翁得利,你可得小心暗箭。”

“这种事我自然省得,不过是来和英国公说一声,回头也让你家那匹千里驹多多照应我一些,别让我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给吞了。”戏谑地撂下这么一句,张谦便正色道,“今儿个我过来,是太后和皇上让我来探探您的病。英国公可是纵横不败的名将,太久不露面不好,要知道,如今汉藩虽定,天下却还不太平,您这个中府大都督还不能这么早撂挑子,毕竟您不像我本就是闲人。皇上还使我问一句,可有兄弟家人加恩,英国公还请自个掂量掂量。”

“兄弟家人加恩?”

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张辅不得不仔仔细细多考虑。他这一沉思,旁边的张谦便插话提醒道:“你那两个弟弟都领着军职,不是宿卫就是近侍,还是仁宗皇帝登基的时候加恩封赏的,皇上登基他们还没挪动过。我知道那两个未必合你心意,但既然皇上说了,你就顺水推舟推他们一把,也免得他们常常抱怨你。另外,你堂兄弟可还有三个。”

“不是这话!”

张辅却是重重摇头道:“我家老二老三他们俩都是庸才,当初就险些因为野心勃勃而闯出祸来,如今要是再加恩授以高位,岂不是更加糟糕?我宁愿让别的亲戚得利,也不愿他们两个占了好处说风凉话,真要加恩,我也不愿意举荐他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张信的暗示,一时也顾不上张谦什么表情,跳下床趿拉着鞋站定了,随即来来回回踱了两步,又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瞧着门口的帘子发愣。良久,他才缓步折返了回来,对满脸惊异的张谦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是关心则乱,让你见笑了。这一丁点毛病折腾了这么几天,我明日便去中军都督府理事就是,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张辅复出视事不过三日,朝中便正式下文,以御用监太监张谦提督广州市舶司。尽管这不太合常理,可皇帝既然说张谦数使西洋常常和番人打交道,自然没人再敢有什么异议,纵使是起初为了这么个位子掐得死去活来的那几个大太监,也都犹如泄气的皮球没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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