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470)

“太后原是说祖制如此不可擅改,但皇上说太祖皇帝禁令原本就不是只许不通文字者为内侍,再说,教内侍识字也是从永乐年间就有的,太后思量下来也就答应了。至于部阁大臣倒是谏劝了几句,但不是什么大事,因见皇上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劝。倒是听说御马监刘公公海公公等几位资历老的公公劝过,但皇上一概不听,事情也就这么定了。至于王公公,因进宫之前教过书,如今在内书堂当教谕,不过真正主管的是翰林院一位修撰。”

虽说之前王振一路护送自己进京,但朱宁素来不喜用太监,再加上那是宫里的人,自然是敬而远之。回宫之后和她打交道的多半是王瑾范弘刘永诚一流,王振还排不上号。但是,瞧见他今日逢迎黄淮的毕恭毕敬,她总算明白了当时大哥朱有燉为何有将王振留下之意。

这样识文断字却又小意低微的人,原本就最是讨人喜欢不过。

朱宁的翟车停在东安门外,一路送行的那个小太监到了门口就被她打发了回去。就在她登车之前,就只见数骑人风风火火地疾驰了过来,就在她身前不远处倏地停下。为首的那人瞧了她一眼,旋即就立刻跳下了马,笑吟吟地赶上了前。

“郡主万安。”陆丰笑嘻嘻地行过了礼,觑了觑朱宁的气色就笑道,“咱家不过是奉命到宣府走了一遭,谁知道正好错过了您回京,正好就在这儿问安了。您毕竟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这进宫怎么就带这么几个人?回头您要出门但请告知咱家一声,咱家调几个锦衣卫校尉护送。如今这宫中人事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刘公公已经是去了南京接替之前的郑公公王公公担任守备太监,海公公奉命镇守宣府总管火器,咱家也是时不时地出外差……”

听着只是寻常逢迎唠叨,但朱宁毕竟是敏锐的人,须臾就听出了陆丰这弦外之音。淡淡地点点头谢过,她就在应妈妈的搀扶下上了翟车,放下车帘之前又冲着陆丰点了点头:“多谢陆公公好意,我如今不过是寄居京城,不用惊动太广。你是太宗皇帝钦定的东厂督主,但做好本分,其余的不用过分操心。”

直到马车疾驰着沿东安门出了长街,朱宁方才蹙紧了眉头。从永乐年间开始,中官逐渐得势,或出镇或出使或巡查地方,几乎和勋贵并重,但终究还有个体统。如今内书堂赫然以翰林为师,教授少年阉宦识字,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差不多相当于那些入馆读书的庶吉士。不但如此,老一代的太监们虽说离了中枢,可也是个个居于要职。

比起手握兵权的武官来,用阉宦制衡文官,确实容易得多!

虽说是女流之辈,犯不着操心这些,但思来想去,朱宁还是决定寻个妥当人提个醒。于是,她立刻对车前驾车的马夫吩咐道:“先不急着回公馆,去杜府!”

第七百三十八章 公堂之上

广州府衙和其他衙署一样,八字墙以内是第一道正门,穿过头一进院子,就是第二道仪门。所谓仪门,取的是“有仪可象”之义,不但新官上任必到此处下马,由迎接的属下迎入府衙,迎送上官也多半是送到此处即止。平日此门向来关闭,往来都是走的东侧便门,也就是仪门东配房。今日因来的全都是上官,这才仪门大开,守在这里的除了几个差役之外,还有一个跟随张谦而来,这会儿正满脸无聊的年轻宦官。

“原本在京师好好的,我又不是张公公亲信,好端端打发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用没人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了一阵,曹吉祥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忍不住把袖管卷上了一大截。他是永乐末年进的宫,之前已有家室,但却只字不识一事无成。若不是某次偶尔瞧见中官奉旨出使朝鲜时那种招摇风光的样子,他也不会撇下妻子狠心割了那话儿入宫。入宫伊始,他倒是投了个好靠山,可眼看王瑾正当红的时候,却把他转送了张谦派到广州来。

“停下!”

就当他在心里腹谤张谦别人不收礼不说情不揽权的怪异行径时,耳畔却猛地传来一个差役的高声叱喝。扭头一瞧,他就看到了那个大步走上前来的中年人,还有不远处一溜小跑追来的一个老差役。见仪门处守着的几个人提起刀来簇拥到身边,他心中熨帖了许多,又眯着眼睛瞧、打量那人。见来人衣裳朴素,快靴和裤腿上还沾有星星点点的黄泥,他立时笃定了。

“公堂重地,谁敢乱闯!如今提督市舶司张公公和张大人李大人喻大人全在里头,若无大事就赶紧滚出去!”

自从盼到了京师的回信,镇远侯顾兴祖立刻带着一干心腹亲兵紧赶慢赶来到了这里,每晚上只有两个时辰歇在驿站,其余时刻都在赶路。此时此刻,饶是骑惯了马的他,也觉得双股隐隐作痛,脸色自然是极其不好看。冷冷瞧着这个大喇喇挡在面前的年轻人,他一眼就瞧出了那身低级宦官最爱穿的绢衣,待听到这尖细的口音,他不知不觉抓紧了手中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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