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533)

广东贡院去年才得以重修,如今迎来三年一度的乡试,自然是数之不尽的人想方设法往其中打探——有打探号房好坏的,有打探主考官品性的,更有想钻营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的……更有人把主意直接打到了张越的亲近人头上。这天晚上,张越设宴为远道而来的沈粲洗尘之后,两人在书斋中才坐下,外头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张越皱着眉头站起身,一打开大门,他就看见外头的方敬和李国修芮一祥抱着满满一捧东西。他正愣神的时候,方敬就探头朝里头张望了一下,看见沈粲正坐在那儿,他就压低了声音说:“张三哥,听说小沈学士住在这里,那些参加乡试的士子全都把墨卷投到你的官廨了,这后门口简直就没个消停。这还不算,我和小李小芮下午出去一趟,结果就带回来这么些……这东西我们仨没法处置,只能给你拿来了。”

沈粲这会儿也终于看到了门外三人抱着的东西。他虽说一直当的是京官,可对于这种门道却并不陌生。知道外头的三个不是外人,他便招呼了人进来,待他们放下墨卷出去之后,他随手取了一卷翻看,不多久又放下手取了另一卷,足足看了好些,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金版玉书四个字虽说是荣耀,可人人学沈体,绝不是什么好事!”

撂下这话,他也就懒得再去看那些誊抄得整齐端正的墨卷,而是对张越说:“我来的时候,听说内廷孙贵妃身怀六甲,算日子应该是明年开春。明年的会试若是逢着喜讯,皇上必定会异常重视。你在广州政绩斐然,但除了这些之外,会试中多取中几个士子,也一样是你这个封疆大吏的功劳。所以,这一回的乡试,得好好选几个人才出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骤然惊变

从县试府试院试得到了生员的功名,接着便是乡试、会试、殿试,这每一关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历来被出身贫寒者视为登天捷径。张越虽出身世家豪门,但也是走过科场的人,唯一欠缺的就是乡试那一关。多年之前,他因为要赶往北京侍奉病重的张辅而放弃了乡试,结果因祸得福赐了举人功名,最终金榜题名位列二甲。所以,如今听沈粲说起今年广东省的乡试,他不禁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随即才微微一笑。

“民望先生所言极是,此次您主持乡试,若有什么需要办的,尽管吩咐我就是。”

相比翰林院中那些皓首学士,年不满五十的沈粲自然是异常年轻。只是,瞧着对面的张越,他却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想当初在顾氏老夫人寿宴上初见张越时,那还只是个垂髫童子,十几年之后,当初的童子已经是一地封疆大吏,升迁之速闻所未闻。因此,张越虽取旧日称呼,他却不能把对方完全当成末学晚辈。

于是,他先问了问广东府州县学的情形,又听张越细心介绍了这一年多以来陆续开办的众多私学,以及一些有才名的士子,这才点了点头。虽说是糊名读卷不能徇私情,但心里有个数目,在最后看落卷的时候便能心里有数,尽量多取一些真正有才学的人。在书斋中和张越商谈了一个多时辰,他才起身告辞,张越自是亲自将他送回了房。

眼看沈粲的身影渐渐消失,张越便转身往回走。广东距离京师太过遥远,除非是八百里加急的军国大事,否则往来信函最快也要一个月,即便是英国公张辅,为了避免扎眼,也不可能频频打发府中的自己人充当信使。所以,自从之前顾兴祖的事情解决之后,他不过是和父亲张倬提了提,结果张倬立刻和京师的袁方取得了联络,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终于把这条路完全打通了。尽管还比不上完全走锦衣卫和东厂渠道的张谦,但却比官面快了许多。

所以,他早知道了孙贵妃有孕的消息,心里却不由得揣测这次有孕是否别有玄虚。

今年的乡试和明年的会试尽管重要,可是,和孙贵妃身怀六甲的事情比起来,这些又比不上什么。朱瞻基后宫不算多,但只有孙贵妃生了一个女儿,这一次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他不记得历史上孙贵妃究竟怀了几次胎,可他却记得英宗朱祁镇并非孙贵妃亲生,而且就是因为孙贵妃有了“亲生儿子”,朱瞻基很快废后了。按理废后与否和他这个外臣无关,只是胡皇后无辜,而且,涉及太子国本的问题,即便史书不言,焉知背后就没有一场莫大角力?

还有,如今内阁和六部都是老臣当道,当初朱瞻基亲近的不少东宫官为了上爬少不得使尽了手段,朝堂上看似平静,实则是暗流汹涌,否则黄淮又岂会这么退出内阁,老奸巨猾的吕震又岂会那么轻轻巧巧地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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