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69)

张越还没站稳就听到一个喜字,顿时莫名其妙:“什么大喜?”

“这回可是双喜临门!”高泉乐呵呵地吩咐小厮牵过缰绳,一路走一路低声说道,“一则是小沈学士在翰林院憋了多年,这次要到河南主持今年的乡试;这二则是……嘿嘿,恶有恶报,那位开封金知府被人首告贪赃枉法,听说不但革职,还要被押到京师大理寺问罪。想当初咱家大老爷也是因这个罪名被下的狱,他如今也遭此报应,岂不是活该?”

前头一条消息张越倒确实是心中高兴,他又不是那等假清高的人,朝中有人好办事的优点他已经深深体会过。想要依靠沈粲作弊自然不可能,但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总是有机会的。

可后一条那金知府倒霉的消息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张家固然是出了一口气,但那断了的姻缘却回不来。若没有金蘅金夙那对孪生姊妹,他倒不在乎金家怎样凄凄惨惨戚戚,可她们毕竟是代亲长受过。

“老太太信上还说,乡试在即,请三少爷算好时间早些回去,毕竟前头要留些宽裕的时间和府学里头的生员以及其他人交往交往,还得拜会一下学政衙门的其他诸位大人。”

这都是应有之义,张越一一听了,又问张倬是否得了讯息,高泉却说张倬还不曾回来,所以还不曾决定日子。于是,他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阵,便把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底,料想水路畅通半个月就能到,还能留出半个月走亲访友。

等到张倬回来知道了此事,自然同意了张越的决定。

于是,父子俩还是日复一日地过着相同的日子,什么北巡车驾已经抵达北京,什么交趾平叛大胜,什么西洋进贡物件等等诸如此类的消息,两人也只是听过便罢。毕竟,如今他们还离着那一层高高在上的上层建筑很有些距离。

对于张攸在交趾平叛中又建功勋,张超迎击倭寇小有战功这种自家人的消息,父子俩倒是都相当关心。当确认了张信平安无事之后,两人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了——英国公张辅那是跟随北巡而不是前去打仗,自然不会有事的。

然而,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虽说张越把一切都计划得井井有条,而且也根据杜绾或者说杜桢的嘱咐少接触如今两位最炙手可热的留守高官杨士奇和梁潜,但当时间到了六月底,他正准备回开封的时候,他却接到了某个最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一向弓马娴熟,曾经四次在交趾那种鬼地方征战也毫发无损的英国公张辅居然在北京重病不起!

当他匆匆赶到英国公府上房,看到犹如泥雕木塑一般的王夫人时,饶是他平素被赞少年老成——在他自己看来当是青年老成——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张越当然知道英国公张辅在历史上死于土木堡之变,也就是说阳寿至少还有三十余年,但既然他都能够穿越时空降临到这个世界,若是一味相信那些历史,只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沉吟良久之后,他便上前两步屈膝蹲了下来。

王夫人攥着手中那封外管家荣善代笔的家书,眼眶红红的,只是竭力抑制方才没有垂下泪来,心中也不知道是悲痛还是哀怨。好端端的人,从来都是上得马打得仗,怎么会说病就病?这会儿丈夫远在千里之外,她一时半会根本赶不过去,若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好?还有,这事情若是让两个小叔子知道了,那又会闹腾成什么样子?她越想越心惊肉跳,于是压根没看到张越。

“大伯娘!”

被那个骤然提高的声音一惊,她的手一松,那封家书顿时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上。瞅着张越那仰起的头,想到张辅外出征战,自己强打精神管理内宅担惊受怕;想起自己人近中年没有子嗣,若有万一却还得看嗣子的脸色;想到丈夫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竟是连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亲生儿子侍疾……一时间,她悲从心来,竟是再没了往日当家主妇的淡定。

王夫人这一大放悲声,吓了一跳的当然不单单是张越一个。此时此刻,不论是平日里最得宠的碧落惜玉,还是其他的小丫头,全都慌得手忙脚乱,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于是其他人也都跟着伏地不敢出声。碧落惜玉一个递帕子,一个在旁边说着什么,可却效用全无。

“大伯娘,大堂伯一向身体康健,这次骤然病倒大约是太过辛劳或是感染了时气。如今您就是六神无主也不是办法,既然有了消息,不若我陪着您立刻动身前往北京。”

听到张越适时一番话,王夫人总算是压住了那止不住的眼泪,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然而,想起此去北京得经运河再走陆路,路上就得走半个月。这家里头没个管事的,也不知道回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况且宫中那一头如今也不好,她顿时又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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