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815)

“军器武备不比寻常,更何况自从立国时开始,军中就最重火器,及至太宗皇帝设立神机营之后更甚。无论是刀剑还是火器,都是工匠所造,稍微马虎一些,刀剑就变成了废铁,火器极可能就会炸膛,更何况还会出现昨晚那样的事。”

杨士奇乃是传统士大夫,对于张越将武备军器提到了这样的高度,倒是有些诧异,但两人同为文臣,在范弘金英面前,他自然要维护一二,也就附和了两句。果然,金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杨阁老张侍郎说的是,咱家和范公公也会担起责任来。另外,就是梁王的事。太后早上虽醒了,精神却很不好,所以昨夜的动静也不敢禀报,可瞒是瞒不过去的。咱家只想问问张侍郎,你家妻妹不是在治病上头……”

话还没说完,张越就大摇其头,随即苦笑道:“这事情不妥,医术原本就是长年累积的功夫。她在京城女眷当中有些名声,其实不过是因为她比那些大夫太医方便登堂入室,望闻问切都不用回避什么,自然比大夫隔着一层墙,但真要说施针用药,哪里及得上太医院这些资历深的御医?再者,太后是金尊玉贵的人,她这心里一发怵,难免有什么差错。”

金英原是打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主意,听张越这一说就打了退堂鼓。而范弘则是直接摇了摇头:“她毕竟是半路出家,若是她师傅在,那还差不多……”

张越心里一紧,再没有去接这话茬。而杨士奇自然更不会冒这个风险,只瞧着金范两人的模样,越发忧心忡忡——哪怕是这次的事情平息了下来,倘若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皇帝回来之后必定大发雷霆,自己身为留守大臣难辞其咎就算了,最糟糕的是怕到时候问罪下来满城风雨。可这只是心照不宣的勾当,只能三缄其口。

范弘金英特意一块来一趟,要旨自然不单单是内廷所管的兵仗局。须知如今梁王已经被软禁公馆,锦衣卫东厂虽不能对堂堂亲王动手,但下头的人却已经拿住了不少,一晚上用刑下来,已经撬开了很多张并不那么坚贞不屈的嘴。于是,解说了一番审案进展,两位司礼监大佬的眉头尽管仍旧紧皱,可却有那么几分如释重负的意思。

“无论是兵部武选司的弊案也好,夹带棉甲入城的阴谋也罢,亦或是皇城内夹带火药以及诸如此类等等事,甚至连之前内书堂那档子麻烦事,眼下也都有了真正的缘由。只这事情……唉,不多说了。只有一条,梁王竟是绝了食,从昨晚上被押回公馆之后就是不饮水不进食,这会儿谁劝都没办法。皇上回来之前,断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折腾自个,所以咱两个只能来讨个主意。杨阁老是最老成持重的人,张大人则是最智计百出,千万帮忙想个法子。”

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这种事情怎么想法子!

张越只觉得脑袋都大了,可是,范弘金英两个年纪不小的大太监却做得出来,竟是对着他和杨士奇一躬到地,弯着腰就那么不起来了!而杨士奇则是使劲捏了捏眉心,用某种很不确定的语气说:“要不,元节你去看看?能行则最好,不行也不关你的事。”

别说袁方特意让父亲带了口信来,就是没有这口信,他这次好容易把自个摘出来,也不会轻易又跳进去。毕竟,偶尔发现和亲自查处参与,那是两回事。于是,他迅速在脑海里一思量,随即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条阴损的法子来。

“不如这样,让武定侯郭玹去,由他出面去劝,戴罪立功。毕竟是舅甥,要是他能够让梁王打消必死之意,回头郭家自然能容情一二。”

张越话还没说完,金英突然直起腰来,两眼直放光,竟是狠狠用右拳一敲左手:“要是不能,这回事情闹大发了,郭家的爵位撇开不提,他自己和其他儿女呢?”

“好是好,可还不知道郭聪是不是梁王逼死的。”范弘冷不丁提醒了一句。

“是又怎么样?人都死了,为着自个和余下的人,怎么也得试一试!”

金英说着就冲张越竖起了大拇指,也没工夫再耽搁,施礼过后就拉着范弘匆匆走了。如释重负的杨士奇生怕这两人又出什么幺蛾子去而复返,勉励了张越两句诸如能者多劳之类的话,也立刻走得飞快,根本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于是,张越就成了落在最后头的那一个。

从文华殿精一堂到东华门近得很,不过是盏茶功夫就到了那高大的城楼处。临出门前,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北边不远处异常显眼的仁寿宫,心想这些天真是着实苦了朱宁。金英所提的事,要是他去和小五说,小五多半是会满口答应的——那个小丫头只怕早就想自个的宁姐姐了——可他不能冒这个风险,料想朱宁也绝不想让小五搅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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