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835)

“不错,至少也有五分神似了。”

看到小家伙被自己一夸,脸上那又惊又喜的模样,张越顿时笑得更深了,轻轻把写好的信笺放在一旁高几上晾着,又示意静官坐回去,随即又口授了另外一封信。和前头那封给南京刑部尚书赵羾的信一样,这封信是给南京兵部尚书李庆的。紧跟着,他又口授了一封给南京守备沐昕的信,眼瞅着高几上已经是晾了六张小笺纸,他这才停下了,又上前轻轻帮儿子揉着手腕,最后拍了拍那小脑袋。

“干得好。”

静官听得心花怒放,但好在他是饱经母亲杜绾鞭策的人,得意忘形倒还不至于,相反却有些好奇:“爹,平时不是常常娘和二姨娘代你写回信么?还有,你这信里前头说话那么直白,后头却是隐晦得很,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眼下你还小,不会明白,等过两年爹详细解释给你听。记着,今晚的事情不许到外头说,你娘她们除外。”

张越见静官皱着小脸,最终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有解释,而是径直上前去,把第一封写给赵羾的信笺装入信封封好,不多时又是第二封第三封。等到全部密封后盖上自己的私章,他把信收入了匣子里锁好,随即就转身过去拉着儿子往外走。才出了书房,他正要叫小厮送了静官回内院,就看见院门那边亮起了两盏灯笼,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被人簇拥在当中的杜绾和琥珀秋痕,连忙带着静官迎了上去。

杜绾抿着嘴笑道:“哟,爷俩这是事情干完了?”

“娘,我都快累死了!”

静官挣脱张越的手,上前自然而然地扑进了杜绾怀里。等一看到后头人手中捧着的托盘和铜锅,他就露出了馋涎欲滴的表情,连忙又用期盼的眼神去瞧着琥珀和秋痕。果然,杜绾没说话,秋痕就挤了挤眼睛说:“放心,今儿个是过节,这夜宵你也有份,是现包的韭黄云吞,家里暖棚里头种出来的新鲜菜蔬,待会火锅烧起来,放在骨头高汤里头现下,保管鲜得你不肯放。”

如今这时节睡觉早,张越白天随忙,晚上却向来尽量能不熬夜就不熬夜,夜宵更是吃得极少——毕竟,他还记着一些现代的养生习惯,那就是夜宵少吃。他自己都如此,儿子身上就更是如此了。只不过,今天是正月初一,早睡的静官都被他带挈得破了例,想吃一顿夜宵这种朴素请求他自然不会再泼冷水。

于是,几个人进了书斋,在正中的厅里摆了张小方桌,支好了炭火和铜火锅之后,他就说不要服侍,让几个丫头先退了下去,只自己几个人慢慢涮着吃。静官胃口小,张越盯得紧不说,杜绾也看得严,吃了几筷子蔬菜几个云吞,羊肉还不曾下锅就被喝令不许吃了。于是,秋痕索性说先把人送回去,起身拉着静官先走了。

秋痕带着静官一走,杜绾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越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今天晚上拉着静官帮你做事,是不是看上了他那一手极像你的字?”

张越见琥珀毫不奇怪的模样,知道这丫头必定也猜中了七八分,就摊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错,除了我的亲笔之外,如今外头都知道,我家里还有代笔写信的贤内助。你们两个的笔迹真正常接着我信的人必定都熟了,如今换一个静官,要是他们收着,自然都会留心,要不是他们……前些天的动荡是明里的,接下来的不安便是暗地的。如今于谦还在江南,他是我荐的,兴许有人会把我算在内。所以送往南京的信,我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南京六部五府齐备,可真正意义却不过是养老院,然而,这养老院中的人都有起复的可能性,比如说如今要调回来掌户部的黄福。再加上好几个都是张越的老上级,于是往年通信并不在少数。值此风起云涌之际,有人想站对了风头借机回朝,更有人想捏着人把柄好好谋算。因此,杜绾不禁眉头一皱,踌躇片刻就开口问道:“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等听到风声就迟了。”张越摇了摇头,见琥珀一直没吭声,他就叹了口气说,“其他地方的信你们还是照原样回,大概意思很简单,京城的事情不用提,只安抚安抚他们。亲朋故旧那儿点到为止,至于以前的同僚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外官,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够了。对了,听说郡主病了,绾妹你抽空去看看他,琥珀你回去对秋痕说说,让她帮着菁妹妹多管管家事,这丫头过了年又大了一岁,留不了两年了,毕竟小方也是老大不小。”

琥珀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杜绾仔细想了想,还是没问父亲杜桢究竟和张越怎么商量的。三人在桌旁说着些闲话,直到小火锅空了一半,秋痕才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搓着双手在桌旁坐下,这才笑嘻嘻地说:“大约是累坏了,小静官一沾着床就睡着了,不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少爷你可真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这般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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