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921)

“这点本事要是没有,他也就不是年不过三十便跻身部堂的张越了。放心,这点事情你父亲还有分寸,而且,若不托付了他,那些事情还能托付谁?你也是出过海的人,该当知道若是把他们困在陆地上,便犹如龙游浅滩,久而久之便全都废了。张越是当初就力主开海禁的人,如今到了这一步,他这个当年就支持过咱们的就更不会撂开手旁观了。”

相比如释重负的王景弘,懵懵懂懂的郑恩铭,离开郑府回家的张越却是思绪万千。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当初永乐皇帝朱棣在他面前驾崩的时候,他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毕竟,便是这位帝王给了他一展所长的机会;如今,被后人赞誉备至的郑和眼看着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托付后事时糅合着狂热和平静的眼神深深刻在他脑海里;而无论是那些名臣将相,也一样有那一天,他能做的便是经营好现在,然后尽力教导子孙能够面对不可测的将来,仅此而已。

此时尚未到一更三点,张越又在郑府用过了晚饭,因而也不忙急行,只是策马在路上缓缓走着,在肚子里思量着该怎么打点奏折。如今杜绾正在坐褥,就算没有母亲的警告,他也不敢胡来了,而找父亲去帮忙自然是可以的,但父亲成日里也不是光闲着,他总不能让人帮忙看着润色,至于老岳父就更不用说了……今日弘文阁中决议一出,只怕巨大的压力就会顷刻之间压在杜桢的身上,他这点小事自然不能再拿去让人烦心。

三保太监的封赐容易,神威卫的编制保留也容易,哪怕是继续维持那些小中大型号的神威舰,也比想象中简单得多——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么一支舰队的维护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倘若没有一定的功用,那么他在位当权的时候,兴许不会有什么反弹,一旦他失去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一定会有人借口开销大等等将其裁撤掉,那时候就连海图也未必保得住。

“大人,大人,起更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这个提醒声,张越回过神来,听见果然是起更的梆子声,他便不再思量这些,轻轻一抖缰绳加快了速度。果然,沿途行去,路上已经有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军士开始出动,而各处主要路口的大栅栏也已经摆了出来——这是他几天前提出的建议,一来是因为京城入夜窃盗频发,二来是因为他终于想起了前世北京有名的大栅栏典故。据说这些天下来,贼盗一流果然是减少了三成,也算是他的一大贡献。毕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代,除了那几个上古圣人的时候,他的记忆中也只有父母经历过的那个时代。

那时候人心淳朴是一个原因,人人几乎都是精穷则是另一个原因。

等他回到了家里,夜禁的锣鼓声已经是响遍了全城。去探妻子的时候,他决口不提朝中事,倒是把虽未足月却还算是精神的女儿抱起来摆弄了一番,继而便招来张赴和静官询问了课业进展,又去看了看端武和三三四四,去父母那儿问了晚安,这才回到了书房。往来书信的事情除了父亲张倬荐的幕僚之外,就是张倬打个草稿,琥珀誊抄,因而他倒是省了功夫,这会儿坐在那儿,任由连生的小儿子连小青在那儿磨墨,他便在心里打点着腹稿。

他的文章功底是跟着杜桢磨练出来的,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因而打点好了之后,他便饱蘸浓墨奋笔疾书,不多时便已经写就了两张小笺纸。还没完全写完,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便是连生的声音。

“少爷,宫中有位小公公来了,捎带了一封信,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张越闻言一愣,随即便冲着连小青点了点头,就只见那个才九岁大的小家伙忙一溜烟上前去开门,却也没放父亲进来,而是双手捧着那封信就反身回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接过来启封一看,脸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也瞧不出什么笔迹,仿佛只是两句闲话,但张越随手用墨水一涂,中间就显出了白色的字迹,说的却是一个让他大为满意的事实。

傍晚皇帝又召见了越王,定下来越王七日后就藩!好在宫中有个曹吉祥在,否则单靠别人想着的时候来卖消息卖好,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接着消息的张越并没有耽搁,很快就重新坐下来写奏折。好一番功夫之后,总算是炮制了一篇还算能看的文章。将这份东西收好封口,又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便撂在了桌子上,预备明早送去通政司,结果正站起身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门外竟是又传来了连生的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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