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62)

李才犹犹豫豫还想再说,见知州大人不耐烦地一拂袖进了屋子,他顿时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先头在码头上看到张越和孟贤说话的情形。觑那光景,两人决计是认识的,而且张越一口一个孟伯父,孟贤一口一个越哥儿,更像是世家通好的格调,而那杜夫人一行和这两拨同行,张越还叫着师母,岂是能够轻易怠慢的?

见那两扇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了个严严实实,他不禁无可奈何,心中倒憋了一股气——反正出纰漏也是知州大人出纰漏,关他屁事?天塌了也有高的人盯着,忙碌了一整天,他还是回去睡觉要紧!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在船上坐了三四天的人们如此,劳累了大半天的衙役们如此,搂着美貌小妾的知州严宽更是如此。所以,次日早晨,就连一向起居准时的杜夫人裘氏也耽搁了半个时辰,更不用说其他人。满身肥肉的严宽匆匆赶到的时候,三面屋子里的人都收拾好了行装预备启程。

“师母,东平去济南府大约三百多里地,你和绾妹虽带着不少家人,但这一路上毕竟说不好,所以我还是带人先把你们送到济南府,再去安丘上任,也好见一见先生。”

裘氏早知道孟家也对张越有意,巴不得他提出这一条,心中着实欣喜。只是这一路上和孟家同行,她也不好将喜色挂在脸上,点点头之后便对吴夫人等告辞。孟贤早就料定了这一遭,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孟敏和杜绾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家很是依依惜别,孟敏送出了一幅绣品,杜绾则是回赠了一个荷包,眼看她们在那儿说话,张越好容易才见缝插针对孟敏说了一句话。

“青州府虽是山东都指挥使司所在,但毕竟不同于南京北京,四妹妹请多保重。”

孟贤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吴夫人心中却是酸涩得紧,孟敏惊愕片刻便笑着谢过。裘氏见此情景微一诧异,心里虽不觉不妥,却还是瞧了杜绾一眼;杜绾则是低头端详着手中孟敏那幅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绣品,心头微微有些异样。

这时候,在旁边犹如透明人似的严宽方才觉察出了一丁点昨日没发现的苗头,心中颇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看似定不起眼的少年安丘知县一边称师母,一边对人家孟家大小姐叫什么四妹妹,怎么仿佛很有来头?及至孟贤又笑着对张越嘱咐了一番话,他那不安就更强烈了。

好容易捱着把两路人马送出了城,等到那人影瞧不见了,他立刻揪住了一同前来相送的捕头李才,厉声喝道:“那个安丘知县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孟家人这么亲热,还称呼那位杜夫人师母?你是做什么吃的,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

“不是大人昨儿个傍晚对小的说,不该小的管的闲事就不要管么?”

李才一句话把严宽噎得脸色发青,心中暗自解气。但他终究不敢做得太过分,少不得把昨儿个在码头看到听到的情形全都解说了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昨日傍晚小的去寻大人,就是想说这事儿。那张公子看着好像来历不凡,小的生怕大人您得罪了他……”

话没说完,他便感到面前的知州大人正用喷火似的目光看他,连忙往后疾退了一步,生怕这位一个气性不好就赏他一巴掌。这是极有可能的,本是举人出身的知州平日脾气暴躁,衙役们打板子是顶常见的,再不好就是大耳刮子打上来,私底下大伙全都怀疑这一位的功名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严宽此时已经是把肠子都给悔青了。杜桢的学生他固然不怕,但人家和孟家仿佛有亲戚关系,那他就不得不担心那是否也是功臣子弟。一想到功臣子弟好端端的武官不当却来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只觉得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更是埋怨起了昨晚上连个暗示都没有的孟贤。姓张……这京城里姓张的公侯伯似乎还不止一家,千万别是最显赫的那一家就好!

想到这儿,他愣是打消了立刻回城的主意,亲自上马追了上去,这一追就是两里地。他平日养尊处优,哪曾在这颠簸的马背上受过煎熬,等到赶上的时候早已是气喘吁吁两股酸痛,但仍是强装笑脸和张越说话。

“张大人,之前并非我有意怠慢,实在是……”平日严宽最会欺上瞒下,这会儿却忽然没了说辞,憋了老半天方才迸出一句话,“实在因为孟大人乃是上官,我绝无他意。”

张越瞥了一眼杜夫人和杜绾的那辆马车,见车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便知道她们也好奇这位东平州知州追上来的缘由,当下遂笑道:“我也信严大人别无他意。杜大人这布政使乃是从二品,乃是本省的民政长官,想必严大人也不应该厚此薄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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