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65)

此时,他已经在心里给杜桢安上了一个任用私人的标志,口气却愈发亲切,说完几桩公事之后便对张越笑道:“张贤侄这一路护送杜大人家眷过来,也着实辛苦了。济南乃是名城,到时候让衙门差役带你四处转转,也好领略一下这山东的风情。”

“左大人倒是美意,不过,他在济南府没法多停留,明日一早就得走。”杜桢看着张越,又瞥了一眼左思,便淡淡地吩咐道,“先前因着有你师母,你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只怕要快马加鞭才行。依着我的意思,你带上一半人先走,行李和那几个丫头可以在路上慢行,绝不能误了期限。你舟马劳顿,先去休整一下,明天才好赶路。”

见张越这才告辞出去,左旋不禁是一头雾水,待人一走便试探道:“杜大人,您刚刚说上任,难道张贤侄此来山东并不是为了专门护送您的家眷?”

“那不过是顺带罢了!”杜桢上任以后和左旋打了半年交道,哪里不明白他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遂解释道,“他乃是今科进士,吏部选了安丘知县,这一回是去上任的。这吏部上任有期限,他自然不好再耽搁。”

左旋心里惊诧,面上却笑着恭维了几句,等到出了书房来到前衙,他方才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一介县令自然是芝麻大的官,微不足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令,也未必能镇压僚属。可是,杜桢在他面前不避师生嫌疑,吏部选官的时候也不曾避嫌疑,这就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上回他安插的眼线说杜桢身怀钦命要务,这一回又多了个少年安丘知县,不会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要务吧?

别人想什么张越当然管不着,虽看出杜桢这新任布政使似乎当得有些艰难,但这不是他这个七品芝麻官能够帮忙的。回到屋子里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他沉吟片刻便将此行跟着的三个丫头召集了起来。

“明日我和彭十三带四个长随两个家丁先行一步,余下的人和你们一道前往安丘。先头这一路上虽然太平,但之后却不好说,所以你们逢城入城,不要在野外歇宿,宁可耽搁一些时间。灵犀,这儿你最大,经历的事情也最多,你掌个总儿。”

秋痕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不合衣袖被琥珀拉了拉,只好怏怏地点头答应。灵犀虽是顾氏亲自点的随行,平日也不在秋痕琥珀面前拿大,一色都当姊妹相待。此时她也明白出门在外必须有个掌总的,自己又确实是年纪最大的,于是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因拉着琥珀秋痕预备张越的随身行李。

忖度急着赶路不好带箱子之类的笨重行李,三个丫头低声合计了一下,便挑出了几件朴素的换洗衣裳,并官服乌纱帽等等一起备好,一共打了四个包袱。细心的琥珀又担心路上遇着什么事情,紧赶着拆了张越袍子的两角,缝了四枚金通宝。

第一百六十四章 渡口起纷争

黄河从山东入海,这山东境内自然是水系众多,这翻山越岭也是家常便饭。常常这目力所能及处,跑马却能跑上大半天。饶是张越等人俱是马力精良,又找了一个精通路途的向导,这一路上翻山过河也是累得够呛。足足用去了四天,众人才抵达了汶水北边的一个渡口。

在渡口等船的时候,一路任劳任怨的向导瞧了瞧天色,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道:“只要过了汶水便是安丘县城,看这光景,这太阳落山之前便能进城了。”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虽说不上餐风露宿,但实际情形也好不到那儿去。张越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已经瞧不出本色的石青色衫子,又瞅了一眼都是灰头土脸的彭十三等人,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在这时候,他便听到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歌声。

“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官做了吏!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那破锣似的嗓子加上那赤裸裸的歌词,张越听着着实新鲜,抬眼望去,只见汶水上一叶扁舟正向渡口驶来,撑船的艄夫头戴斗笠,身上穿一件褐色短打,腰间胡乱束一根草绳,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密布,一时半会却是看不清年纪。待他将船撑了过来,见着有这许多人,更是还有马匹,面上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客官,我这小船只能容一人一马,多了只怕这船便要翻了。”

那向导乃是山东本地人,常常干这带路的活计,对此中勾当自然是精熟。他又收了张越的厚赏,此时少不得替主人家说话,当下便笑骂道:“这渡口是安丘往西北边行的要道,哪天没有几十个人进出,你这小船怕什么人多?要不是怕绕大半天的路过桥麻烦,谁来你这破渡口!先把这位公子和这位大哥送到对岸,然后再运马运人,几个来回就使得了,还怕少了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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