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68)

“莲者通廉,这县衙面前的照壁倒是修得有些意思!”

年长的衙差们不敢轻举妄动,年轻的衙差们平日都只有自己斜眼看人,哪里经受得住别人不正眼瞧他们?于是,其中一个三角眼的衙差当下就忍不住了,三两步上前,抓着右手腰刀便嚷嚷道:“这县衙可不是其他地方,岂有你胡说八道的份?识相的赶紧滚蛋,若是不识相的,抓你进去坐大牢吃板子!”

这坐大牢吃板子往日吓唬百姓那是一等一的管用,然而,这一次的结果却让那衙差大为失望。只见那高踞马上的少年用某种古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转头继续打量着那照壁。就在他极其冒火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轻蔑的声音。

“抓咱们家公子坐大牢吃板子?口气倒不小,怎么,难不成这安丘县上你就是王法?赶紧进去通报,就说是新任县太爷到了!”

那衙差本是爆炭性子,被先头那句话气得半死,后头半句竟是没听清楚,当下便骂骂咧咧地将刀抽出了刀鞘,气势汹汹地说:“你敢嘲笑老子?别以为能骑马就了不得了,在这安丘县的一亩三分地上,你就是再有钱,老子就是王法,信不信老子就能整死你……哎哟!”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小腿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正愣神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猛地拨到了后头。定睛一看,却见是资格最老的一个老衙差挡在了前头,非但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恭恭敬敬地对着那骑马的少年深深打了个躬。待听到那称呼,他登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敢问可是新任明府张老爷?”

马上的张越这时候才扭过头正视着面前这个毕恭毕敬的衙差。想到渡口那几个不由分说就挥鞭子的家伙,再看看眼下这几个明显不是良善之辈的差役,他心里要多恼火有多恼火。这要是依照他的本性,此时恨不得让彭十三带人把刚刚那个不长眼睛的痛揍一顿。奈何这里已经是安丘县城,并非城外渡口那种荒凉地方,他只得按捺住心头恼怒,一个纵身跃下了马。

“本官就是新任安丘知县。”

老衙差原本就听清了刚刚彭十三那番话,此时听对方证实,他心中再无怀疑,慌忙屈膝拜了下去,口称老爷。他这一拜,其他的衙差面面相觑了片刻就乱糟糟地上前都拜了,竟是忘了派人往里头报信。余下刚刚那个口出狂言的满头冷汗,最后方才恍然大悟一般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一般地认罪求饶,那语速又急又快,却是不知道在嚷嚷什么。

“你们都起来吧。”看着跪了一地的差役,张越随口吩咐了一句,因看着那孤零零被其他人撇在一旁的那三角眼差役,又沉声喝道,“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你好大的胆子!”

那差役就怕这新知县气怒之下往死里整治自己,一听张越怒斥一声,慌忙连声认错,又是左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往自己面上甩,那声音自是一声赛一声清脆。

张越却懒得去瞧他是真打还是假打,当下又对彭十三道:“老彭,去把吏部的文书拿出来,咱们进去。”

彭十三跟随张辅南征北战,平生最讨厌奸猾懒散之辈,于是少不得狠狠瞪了这几个差役一眼。回身到马褡裢中取了吏部文书,他便嘱咐一个长随留着看马,自带着其他人跟在张越身后往那县衙内走去。当绕过影壁,看到那县衙前的牌坊上写着“忠义坊”三个字时,他不禁嗤笑了起来。

“什么忠义坊,我看压根就是蛇鼠窝,都是一群什么货色!”

过了牌坊,就只见县衙大门被八字墙严严实实地拱卫在当中,上头那牌匾上安丘县衙四个字倒是颇有些风骨,但那牌匾却已经掉了漆,看着颇有些寒酸。县衙门口有一个正打瞌睡的门子,等到张越带着人从他身边走过,他方才忽然惊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看那批人径直往里头闯,他顿时吃惊不小,跟在后头追了上去,口中仍连声叫唤。

“大胆,何方刁民,竟然敢直闯县衙……你们还敢闯,真是反了……来人哪,有人擅闯县衙……”

这咋呼呼的嚷嚷顿时惊动了整个衙门。当张越等人经过那两层楼鼓楼之后的仪门时,已经有好些差役和吏员冲了出来,有的面露狐疑,有的面露惊容,有的满脸怒容,更有的则是狡黠地落在了最后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若是没有先前那两桩闹心的事,张越兴许还和这些人玩玩隐瞒身份继续看戏的勾当,这会儿却着实没有那兴致。他从彭十三手中接过吏部文书,随即便淡淡地说:“既然刚刚外头的没来得及通报,这门子又是打瞌睡打到有人走过方才惊觉,本官就自己进来了。本官乃是新任安丘知县,典史何在,验看文书官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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