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349)

尽管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但对于旁人来说,这震撼着实不轻。无数人都好奇地瞅着那一个个黑漆大箱子,瞅着灵犀手中的礼单,猜测来自汉王的一箱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虽说灵犀知道以讹传讹只怕事情会愈发离奇,但这当众开箱无论如何都使不得,只得吩咐了人来将东西往库房抬。当全数入库锁好之后,她攥着礼单再次去寻杜绾,这一回方才是真真正正没了主意。

张越直到过了晌午方才回来,坐车一转进府衙前头那条巷子就发现这里赫然是一派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热闹模样。及至踏进自家大门,听了长随禀报,远远望见花厅那些客人,他立刻有了数目,直到得知汉王打发人送来了一车礼,他方才真真切切地头痛了。

汉王朱高煦这是干什么,嫌害得他大伯父张信不够惨,如今又准备害死他么?

一时间,他在心里埋怨起了之前朱棣那道口谕。若不是张谦带着他走了一趟汉王府,朱高煦只怕未必会注意到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深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往里头走,直到进了垂花门碰到了匆匆迎出来的灵犀,他便沉声问道:“汉王都送了什么?”

“一斗南海珍珠,一匣子五块金砖,二百两重。此外就是蟒缎、潞绸、杭绢,总之只看那礼单子上的东西,价值便不下五千两银。”

见张越倒吸一口凉气,灵犀又低声解释说:“听说当年大老爷和汉王交好的时候,逢年过节汉王也常常有重礼,只还比不上如今少爷这份,怕也是有安抚少爷的意思,毕竟先前闹了那一出。另外,花厅中吃酒的宾客中有两位来自诸城的也送了重礼,还有一位两手空空的,一直在花厅那儿安之若素地等着,耐心倒是很好。”

第二百零六章 第一个投靠的人,虎口夺食本色显

送了重礼不见得是要办事的,两手空空未必就是无所求,这是张越在步入仕途后的第一个正月初一深刻体会到的一个道理。

送了最重一份厚礼的汉王自不用说,与其说是为了张越办事,还不如说是为了表示一种笼络的态度,同时期望得到北京城张辅的某种回应。那两位大商人也是因为打听到了张越那深厚的背景,又指望他将来能升上青州知府,于是预先结下善缘。而恰恰是那位两手空空看上去好像是吃白饭的,一进来便是深深一躬,摆明了一幅有事相求的架势。

“学生方青拜见大人。”

张越虽初来乍到,但却没少在本省有名的家族姓氏上下功夫,因此这一个方字便让他心中一动。来者大约三十出头,头上天青罗帽,身穿蓝色镶黑色宽边直裰,脚上是一双黑色云头履,收拾得利落精神,只这身打扮便显露出了此人的儒生身份。

那方青一眼便看出了张越的疑惑,遂恭敬地解释道:“学生是永乐七年院试秀才。”

见张越含笑点头吩咐他坐,他便轻轻一撩袍子下摆端端正正地坐下,那腰杆恰是挺得笔直。此时有小厮捧上茶来,他微一欠身,眼睛又看向了张越。

“学生当初二十出头就中了秀才,一直还颇有些自矜,不料乡试十年不中,这份求功名的心思也就慢慢淡了。所以,听说大人少年英才,由秀才而举人而进士不过花费了四年功夫,学生这心中本就是感佩。然经史之才素来并不等同于治理之能,大人上任安丘伊始便拔除了两个毒瘤,之后更是公平赈济百姓交口称赞,学生方才是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本是赤裸裸的奉承,然而方青偏说得万分诚恳,听在耳中自然让人大生好感。此时此刻,张越便谦逊了几句,因又说道:“方家乃是洪武年间从山西迁来,三十年功夫已经在山东经营出了不小的场面,这白手起家能打拼到如此地步,你又考中了功名,这才是万分不易。本官听说方家输粮山西宣府开办商屯,对于我大明边镇可谓是功劳不小。”

方青来之前特意做足了功课,将张越的经历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没料到张越竟然也知道自家的根底来历,此时更是一语道破方家一直在陕西屯田,心里暗藏的最后一丝小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客套了一番之后,他便从袖中取出一物,旋即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双手呈上,因说道:“学生本是受族中父老所托前来拜年,刚刚在外头颇有失礼之处,这才是真正的礼单,乃是我方氏满门诚心敬贺大人高升,以及贺新春之喜。”

自打刚刚方青自陈乃是秀才,张越就知道起初那一份空白礼单别有玄虚。所以,此时对方既双手呈上了一份单子来,他也没觉得多诧异,接过之后也不看,随手往旁边的高几上一搁,又笑道:“这逢年过节人情往来本不计较礼物厚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既然是秀才,就算真的两手空空来拜贺,那也是一份心意。山东之地的百姓不少都是从天下各地迁徙过来的,若是能多出几个方家,本官脸上可不是也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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