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546)

尽管是谨慎又谨慎,仍是少不得涂涂改改,夫妻俩到了最后一天方才着手誊抄。因张越当初临帖就是沈度沈粲两兄弟的字,而杜绾恰也得过这两位前辈的指点,因此便揽去了一小半的誊抄活计。即便如此,两人仍是忙到三更天,放下笔的时候连手腕子都抬不起来。

刚刚只顾着伏案疾书,这会儿张越不但手痛,嗓子也是干得直冒火,伸手去拿茶盏的时候,他却发现杯中茶水早就凉了。见杜绾满脸倦意,他连忙起身快步出门,打起帘子方才发现灵犀和秋痕正背靠背地在外头炕上打瞌睡。想起她们也跟着熬了几日,他不由得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唤人时,却看见琥珀从外头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

琥珀的脚步仿佛灵猫似的轻盈,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放下厚厚的帘子,她便疾步上前低声说:“灵犀姐姐和秋痕姐姐实在熬不住,所以奴婢让她们先眯瞪一会。因老太太吩咐过,厨房这几天夜里都留着有人,这是刚刚煮好的燕窝粥,少爷和少奶奶先用过再睡吧。”

张越出来就是想吩咐让厨房送些夜宵,闻听此言自然是正中下怀。跟着琥珀进了暖阁,不等她放下条盘,他便拿起其中一个瓷盅放在了杜绾面前,自己又取了另一个。见琥珀回身要走,他连忙开口叫住了她,又嘱咐说:“如果饿了,我记得外头还留着有下午的几样点心,到炭盆那边热一热垫垫肚子。还有,外头虽说有暖炕,毕竟还冷,你让灵犀和秋痕回屋子里睡,我们这儿已经做完了,你且去东屋里头收拾一下,然后也去睡吧。”

“这……”

“别这这那那了,小姐和姑爷这儿有我呢,你就放心去睡吧。”

瞧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五,正用小勺子舀粥喝的杜绾差点没给呛着。没好气地叫了人过来,见张越硬是赶了琥珀去休息,她便低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一下午不见人!”

“我走之前可是请示过老太太,所以刚刚马车送回来时外头还给我留了门。”小五笑嘻嘻地在炕上坐了,等张越回转身来,她方才收起了那幅不正经的笑脸,“晚上是郡主派了人找我过去,因为小姐和姑爷你们都在忙,所以我也就没打扰你们。宗人府给郡主选仪宾的事情暂时搁置了,据说是周王不巧病了,而且还颇有些凶险,所以郡主要回去侍奉。她明天就走,知道你们正忙要紧事,所以让你们不用去送了。”

虽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无论张越还是杜绾听了之后,竟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以朱宁对婚事那般漫不经心的态度,这暂时搁置选仪宾兴许才是她的所愿。只不过,周王病得实在是巧了些,莫非是别扭宝贝女儿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

紧跟着,小五的口中又吐出了另一个天大的消息:“郡主叫我过去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宫中司礼监太监黄公公正在不遗余力打听姑爷你之前几次面圣所为何事,郡主说,他乃是皇上面前资历最老的中官,昔日在燕王府侍奉过,最是老奸巨滑,此番不知道究竟什么心思,所以嘱咐你小心些。”

第三百零五章 权阉相忌

入冬以来北京的第一场大雪一下就是整整三天,在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城中四处都是银妆素裹,屋檐底下都挂起了晶莹剔透的冰棱柱,那些树叶掉光的树上也都结了厚厚一层冰,如松树柏树这样常绿不衰的则是挂上了雪白的树挂,远远看去别有一番风致。

这天一大清早,雪总算是停了,但这风却刮得越发大了,吹在人脸上仿佛刀子似的。张府的不少下人都拿着笤帚出来扫雪,有的费劲地清扫着家门前的台阶,有的正在清理甬道上的积雪,两个年长的家丁则是拿着口袋往路上头撒煤渣子。所有人身上都穿着大棉袄戴着棉帽子,只干活的手露在外头,不消一会儿就冻得通红。

“这该死的贼老天,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昨儿个才清理过,今儿个还是那么厚!”

“少说几句罢,这还算是好的。我跟着三少爷在山东的时候,那回暴雪成灾,结果连路都堵住了,不知道压塌了多少房子,那情形才叫凄惨!”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刚刚听里头厨房的胡家媳妇说,三少爷昨儿个又是三更天还没睡。三少爷如今不是在家休息么?怎的仿佛比大少爷二少爷还忙?”

“我说了你可别乱嚼舌头,皇上看准了咱们家三少爷,预备大用他呢!”

两个拿着大笤帚的年轻长随正嘀嘀咕咕说得起劲,忽然看到门外来了一行人。觑着为首的那个身穿一身大红袍,外头罩一件黑色大氅,那个刚刚神神秘秘透口风的长随就伸手指了指,嘿嘿笑道:“你要是不信我可和你打赌,人家肯定是冲着三少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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