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634)

三日后乃是王夫人生辰,恰巧又是儿子满月,她少不得请了各家女眷诰命热热闹闹地操办了一回,结果英国公府门前的清水巷子险些给堵得水泄不通,竟是连病中的王贵妃也命人送来了赏赐。宴请过后,后院又搭起戏台唱戏,女眷们各自在早就装设好的暖棚中坐着。因张越奏折的事情早就传了开来,张家众人心事尽去,自是好一番欢乐景象。

保定侯夫人吕氏来得稍晚一些,但她毕竟是张家姻亲,因此引路的媳妇径直把她带到了居中的棚子。一一厮见之后,她就在王夫人左侧坐了下来,瞅见旁边都是张家自己人,她这才低声将孟俊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一一说了。

“皇上做事素来雷厉风行讨厌拖沓,因此召集尚书大臣廷议了一回之后,今日就明发了诏令下去,却是准了越哥儿的折子,让张总兵率军到福建长乐休整补给之后直扑东番。除此之外,奏折最后还加了一条,让越哥儿回北京的时候穿戴整齐,麒麟服紫貂皮大氅和天子剑一样都不许少,径直入宫觐见。”

王夫人原本笑容满面,一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心中一震。好在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吕夫人身上,并没有留心她,但知根知底的惜玉却是明白那桩公案的,连忙在旁边岔开了话题,继而又和王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堂堂天子日理万机,决计不会记得这种小事,究竟是谁挑唆了天子?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下辈子记着不要当汉奸

大明律: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其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夷人图利者,比照将应禁军器下海者,因而走泄军情律,为首者处斩,为从者发边充军。

但凡沿海商民,一直被这么一座大山死死压在头上几十年,如今一朝海禁无声无息地开了一角,竟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些或服饰光鲜或衣着寻常的人往市舶司里钻,然后或欢天喜地或满面愁容地出来——发愁的却也不是为了引凭,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开了海禁那也得有船,这么多人都想往海上谋一条财路,可是船呢?

张越自然没打算把这一条条都给人解决了。他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去横插一杠子,既然早年海禁的时候福建广东沿海一带都能造出可以出海的小船,眼下就更不用说了。五百石的海船虽然在大海上风险重重,但让皇帝开海禁就已经极其不易,还能奢望朱棣现在就允准民间造大船?而自从他和汪大荣熬了一晚上敲定了所有章程细节之后,他就觉得这位提督市舶司太监在自己面前的态度改变了许多,至少不再是那种虚伪的恭敬。

转眼间就过去了小半个月,市舶司一下子发出了五十副勘合以及代用引凭,以每副勘合引凭需缴钞一百贯钞计,总共也就是五千贯钞,折银不过六十多两,对于那些商户自然是九牛一毛,反而人人皆大欢喜。由于这么一些大商人的到来,原本就在市舶司交易的朝贡使倒是更有了选择余地,办好的货出得精光不说,回程的船上也装得满满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张越终于等来了北京行在送来的加急圣旨。原以为自己这屠夫的名号极有可能要传到江南来,但当他仔仔细细看着那圣旨,渐渐舒了一口气——此次捕倭抓到的走私船,只诛船主,余者充军沿海各卫所,以水手职将功赎罪;凡宁波府境内罪证确凿的走私贩子,如不曾勾结倭寇,则与前者一体办理;前时枷号三月潜通倭寇海贼的所有贼党,着永远枷号市舶司门前示众;满城大索抓到的刺客斩首示众,范通及其他可疑人押送南京。

尽管岳长天已经无影无踪,但张越却没在这件事上大张旗鼓,就算此人仍然在漕船上,问题是一条运河的漕船数千,他上哪儿找人?

他眼下忙活的便是按圣旨行事。在青州监斩杀了数百人,在上海县外拦截倭寇杀了数十人,这一次满城大索中抓到的七名刺客送上刑场斩首时,他却是已经麻木了。而对于那些观刑的百姓来说,斩首根本比不上市舶司门口那永远枷号的百多号人。由于天气寒冷,那木枷又换成了五十斤重枷,每天都有几具尸体送往北郊的化人场焚化,端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天,几个好事者看到市舶司门口那条宽阔的大街上停了两辆云头青幔车,前前后后还簇拥着好些服色整齐的军士,不禁都好奇了起来。不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人一溜烟跑回来,说是两位钦差今天动身。得知这么一个消息,围观的人顿时更多了。当远远望见张越出门上车的时候,人群中却有人嘀咕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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