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787)

想到这里,他便猛地一指张越,高声说道:“吕尚书责我等尚未通悉朝政,那兵部郎中张越呢?凭借家名一跃而得进士,继而更是屡次超迁,他有什么功劳?治理地方却容邪教图谋不轨,最后即使一举剪除,可这是功还是过?以极刑惩处附逆百姓,他居中监斩无一丝一毫怜悯,这是仁官还是酷吏?以异端邪说鼓动皇上破祖制开海禁,谏人君不以德而以利,这是朝廷官员还是市井奸商?受上命带兵防戍皇城,却险些使得奸党暴乱,镇压之后却以发奸功受上赏,此实乃欺世盗名之佞臣也!臣恳请皇上明察秋毫,斥此佞臣以谢天下!”

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越以前没见识过,这回却终于有幸领教了一回。看到周遭各部院大臣的神情各异,就只见除了杨士奇皱眉仿佛准备说话,其余人都是冷眼旁观。想到杜桢迁都开海禁都没参与,这会儿也不在这里,因此他虽没有奥援,却也没什么顾虑。摇摇头甩去湿漉漉乌纱帽上的水珠子,他旋即横跨一步站了出来,冷冷地扫了郑维桓一眼。

“郑大人责我欺世盗名,我倒是还有些话可说。我当初上任青州不足一载,然山东邪教却已流传数载,试问彼等若不是图谋不轨露出破绽,我何以一举剪除?律法不计人情,人情不可害法,以极刑惩处附逆百姓,我若在刑场上大发悲天悯人之叹,置皇上于何地,置那些受牵连的良善黎民于何地,置因讨逆而受伤的官兵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至于所谓以异端邪说鼓动皇上破祖制开海禁,我且问你,你可曾细读皇明祖训,可曾细思太祖皇帝禁海之义,可曾通悉如今沿海各地及海外诸国地理人情?”

趁着那郑维桓气势稍挫,张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连珠炮似的说:“所谓谏人君不以德而以利,那我请教郑大人,若有灾情安抚灾民可要用钱?若大河决口兴修水利可要用钱?若要用兵域外转运粮饷可要用钱?若要赏赐中外使节扬我大明天威可要用钱?若要发官员军户禄饷可要钱?户部堂官古有名为计相,何谓计,量入为出则为计,如今朝廷正项开支既然能减的有限,那么不能节流便只能开源!为国言利,吾不觉耻!至于奸党暴乱,在奸党未曾现形之前,谁知道其人忠奸?若是连发奸受赏都不对,难道郑大人想说发奸反应该受责?”

见郑维桓紫胀面皮怒形于色,张越再不理他,徐行几步上前,在丹墀上行礼道:“皇上明鉴,臣以新进末学上书言国事,确有不曾周详之处,所以刚才不得不和郑大人激辩。但言官虽说有言词激烈之处,但一来这是他们的职责,二来乃是应直言诏而上书,恳请皇上明察,赦其罪过。如有降罪,臣为办事官,当受其责。”

刚刚郑维桓那番话已经是激起了朱棣的杀机,因此张越将其驳得面红耳赤,他面上便露出了冷笑。然而,他却没想到张越会转而说出这么一番话,愣了一愣之后,心中忽然恼火了起来。此时此刻,旁边的朱高炽终于逮到了机会,遂低声道:“父皇,张越所言乃是正理。”

自从回朝之后,朱高炽卸下了监国的职责,一直退居端本宫悉心调理身体,于国事上并没有太多建言,但这会儿他却知道,自己这个太子若再保持缄默就要坏事了。然而,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朱棣竟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分分明明流露出四个字。

妇人之仁。

眼见皇帝这回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底下跪在泥水中的张越偷眼看了看那边干着急的朱瞻基,心里却知道这会儿指望皇太孙也是于事无补。就在这气氛异常僵硬的时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户部尚书夏原吉忽然挪动步子站了出来,前行几步撩起袍子跪在了泥水中。

“皇上,彼等言官应诏上书无罪,天象既然示警,便是吾等大臣辅政有阙失,罪当在臣等。”

朱棣看了一眼满脸都是雨水的张越,又发觉白发苍苍的夏原吉身上的官袍已经完全湿透,原本铁青的脸色这才渐渐有了些缓转。淡淡地站起身看了看一群落汤鸡似的官员,他终于吐出了几个字。

“今日到此为止!”

第四百二十四章 溜号,借人

由于才到长安右门就碰到了朱宁派在那儿等的人,得知杜绾竟然在外头等了一上午,直到大雨倾盆才找了地方躲避,张越一惊之下自然是立刻赶了过来。虽说有冯远茗这么一个杏林妙手,还有小五这个未来的女名医,但身怀六甲的孕妇在后世也算是高危人群,更不用说眼下了。好容易确定杜绾没淋着雨,也没什么大碍,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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