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793)

朱高炽深知朱高煦素来是喜武厌文的性子,因此听了这么一封直白粗俗的家书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然而,那信上的内容却让他大为头疼。当初寿光王朱瞻圻的那一份奏折可谓是让朝野上下哗然一片,尽管朱棣大发雷霆的模样他不曾亲眼得见,但别人密告于他的时候,他也一度认为那个愚蠢的侄儿永世不得翻身。谁知道如今汉王世子朱瞻坦一死,竟然兜兜转转人又放了出来,这会儿朱高煦甚至还打算把这个麻烦踢给他!

张氏念完了之后,心里也觉得不对劲,遂问道:“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老二的个性向来是说做就做,你以为他只写信给了我?他写给父皇的奏折肯定也已经递上去了,这压根不是什么央求,不过是知会一声罢了!若是父皇同意,我同意与否有什么打紧的?他这分明是故意的!”

尽管胖滚滚的朱高炽很少发脾气,但这一回却货真价实动了火。身在帝王家,这兄弟阋墙并不是什么稀罕勾当,可他最恼火的就是朱高煦事事理所当然,一心认为是他抢走了储君之位。可是,当初靖难之役的时候,朱高煦确实跟着朱棣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但若没有他坐镇北平一再保大本营不失,又哪里会熬到最后大功告成的时候?

见朱高炽面色越来越难看,张氏便屏退了范弘和其他几人,这才轻声劝道:“殿下也不用想得太多,纵使皇上允寿光王入京,也必定会严加管教。况且,他们父子既然离心,即便汉王派了他在京师是别有用心,可他却未必会真的一心一意为他父亲办事。照他此前所为,不过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在京师翻不出风浪来。”

虽说张氏软言温语,但朱高炽却仍未打消最要紧的那丝隐忧。时至今日,朱高煦和那些勋贵仍有密切往来,焉知这个朱瞻圻是不是被教训得乖了反而对朱高煦言听计从?

于是,当随便翻捡了刚刚带回来的几份奏折,发现竟然是今科进士的手笔之后,朱高炽更是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那些言官不知好歹也就算了,这些家伙算什么!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只求凡事如本心

历来殿试之后就是翰林院馆选,虽一甲前三名素来可留任翰林,但若是没有这一考,往往便仿佛失去了名正言顺,于是,即便之前三大殿焚毁之后的求直言诏沸沸扬扬,但五月初,刚刚得到进士出身的士子们仍然是全身心地备考,直到考完之后方才轻松了下来。见此情形,上一科从翰林院结业授官的那一批庶吉士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当年。

西牌楼巷张越的那座小院年初经过翻修,如今已经焕然一新,虽说张越曾经开玩笑地和万世节夏吉提过,可以造前后两座门楼,挂两块牌匾,但两人一眼就识穿了这馊主意。今天张赳正逢国子监休沐,到这儿来寻方敬说话,恰好万世节夏吉都在家,四人便在院中摆开了圆桌子,由万世节考较了一番张赳和方敬的课业,旋即四个人便乐呵呵说起了闲话。

“我可不像那几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同年,刚刚从庶吉士改授了官,就忙不迭地租赁大房子挂出了某府的牌子,也不嫌丢人!我是早就想明白了,单单靠科考做官想要起居八座一呼百诺,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也就是立战功有爵位才有可能。好在我原本就没那么大的野心,更没打算做多大的官,立身于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够了!”

夏吉少有听到万世节说这样正经的话,此时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及至被万世节一巴掌拨开方才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万大哥你发烧呢,竟然这么正气凛然。不过话说回来,看那些进士一门心思钻研着馆选,我倒是想起了当初那一回。你还记得么?元节因为生病正好错过了,结果那天和咱们俩出去时被别人挤兑得当场写了一篇绝妙好文。”

张赳倒是听说过当年旧事,方敬却好奇得连连追问,于是,万世节少不得笑呵呵地开讲了一段“张元节挥毫方圆楼,三进士败走鸡肠道”。旁边的夏吉见张赳和方敬都是满脸的兴奋激动,不由得侧头遮住了眼睛,心想这要是张越来了,看见张赳和方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模样。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后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酒楼什么时候改了名叫方圆楼?还有,鸡肠道是什么?”

“所谓方圆楼,自然就是说元节胸有方圆沟壑,至于这鸡肠道么,当然就是说那三个进士小肚鸡肠了!所以,小四,还有小方,你们两个得记着,才能高低凭人,不能强求,但这心胸却是能培养的。若是有人比自己才高,那便该敬佩人家的才学,诚心请教;若是看到人家比自己际遇好,那就该为别人高兴,顺便反思一下自己;若是别人主动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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