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893)

王唤是暴躁脾气,这会儿闻言不禁冷哼一声,狠狠瞪了郑平原一眼,这若有所思地:“虽说兴和开平位于二道边之外,但宣府之内大小堡寨足有几十个,无处不要紧,就是兴安伯也不能一再分兵,毕竟分兵太多,宣府也就空了。这兴和虽说是土堡,但从内到外一共三道防线,只要燃起烽火然后严守,支撑个一两天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附和着点了点头,郑平原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历来运粮百石损耗二十,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矩,所以这一次军粮丝毫未少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心想镇守太监府那几个管粮饷转运的家伙这回怎的转了性子。不但如此,竟是连军器也没动什么猫腻,那六百把佩刀赫然是新出库的,上头还泛着油光。也正因为如此,他分外担心自己这儿的帐册。

因着从来没有人到兴和堡视察过粮储,再加上在这种偏远苦寒的地方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做帐高手,粮库中的存粮和帐册一向对不起来——既有前任留下的老亏空,也有他在任上留下的新亏空——所幸宣府那边的人成天往这上头揩油,也不会在这上头为难,只要他上报缺粮,总会有粮车运来,久而久之,这亏空就大了,大到他这个千户根本没法子填补。

谁会想到,就因为一个月前阿鲁台犯兴和,皇帝竟然如此重视。可是,他被人一脚踢到兴和,实在是不甘心再给别人背这样的黑锅,又不是他中饱私囊!

在瞭望台上看了一会,王唤就和张越一前一后爬了下来。虽说一个年纪大了,另一个是文官,但一个是老当益壮,一个也不是文弱书生,因此动作都还算敏捷。到了地面,王唤就对张越笑道:“这次我一大把年纪仍然能出来,多亏了小张大人你那句话。不过,你虽说有圣命所负不得不来,但你是文官,等巡视完了就赶紧走,不要在这险地多留。”

“多谢王大人好意,但您也说了这是圣命,我总不能马马虎虎看个大概,否则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况且老旧军器还要造册带回去,恐怕总得耽搁两三天。”

“死脑筋,这老旧军器就是拉回去也是当作废铁回炉,没人会计数的,哪用得着这么认真……罢了罢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年轻,盯着你的人太多,不像我这把老骨头人人能够让着几分。总之这地方不是善地,你尽快就是……想当初我在已故荣国公手底下当百户,眼睁睁看着他陷于南军,这一回不想再让他的后辈也陷进去。”

大明一共有两位获得追封的荣国公,双双都是朱棣起兵靖难时的左膀右臂。一个道衍和尚姚广孝,另一个则是英国公张辅的父亲张玉,而王唤提到的无疑乃是后者。而即便是消息闭塞的郑平原,此时也已经醒悟到这位兵部郎中大人出自何门,心中顿时更加不安。

这还真是走到哪儿都沾着姓张的光!既然王唤都说了这样的话,张越少不得开口谢过,见他叫了郑平原要谈军务,他也不好打搅,带着几个随从就直奔兴和粮库,见随行的两个户部书吏正盯着一本本发黄的帐簿皱眉头,他连忙走上前去。

“大人,咱们这一回不是又要装模作样吧?”

两个书吏跟着张越下了一趟江南,结果被当作掩护查了老一阵子粮仓账本,如今一遇上这老勾当,忍不住就想起了当初的旧事。其中一个信手合上帐簿,没好气地将其撂在桌子上,嘴里轻哼了一声:“这帐簿只要是识字都能看出不对头,数目和粮库里头的粮食根本对不上号。粮车进去的时候咱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里头几乎都空了,顶多只有两三石,按这帐册上记录的少说也有五百石,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另一个书吏见张越面色一沉,忙给同僚丢了个脸色,这才低声说:“虽说咱们不知道这儿的情形,但只看这座土堡的格局就明白,这儿的一应补给都是靠后方运给,要说侵吞,恐怕后方比前方厉害。大人,前两次北征我们两个也是有份参与户部督饷造册的,虽说兴和很重要,但相对于开平就不算什么,大军出塞必定是贮粮于开平,这里只要过得去就成了……”

“你们先查,等有了结果再说。”

混迹官场已久,张越如今早不是那个以清官贪官分辨人的愣头青了,若是一无是处的清官,那还不如一个能做好本分的贪官。他当然知道兴和开平孰轻孰重,只是当初临行前张辅特意让彭十三提醒他,一失兴和则今后危矣,因此他更不想这个地方出什么差错。

出了粮库,看到向龙刘豹和连生连虎迎了上来,却没找到彭十三和牛敢,张越不禁一阵奇怪,一问之下方才得知那家伙竟是兴冲冲地拉着人跟着兴和堡的狩猎队出去打猎了。情知这一路上彭十三恐怕憋慌了,他对此自是一笑置之,没多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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