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963)

按照郑亨的意思,张越这会儿还应该坐在温暖的花厅中安坐喝茶,等着下头最后的结果,但他第一次操办开中事,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坐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底文终于都贴好了,几个书吏连忙紧锣密鼓地核算排序,在寒风中愣是忙出了满脑门子细密的汗珠。

眼看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张越忍不住跺了跺发麻的双脚,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旁边的连生瞅了个空子,连忙上前送上手炉,他却摇了摇头。这一个个富得流油的富商不但恨不得贴在那两面八字墙上把所有的底文瞧清楚瞧明白,而且好些人都注视着他,他实在不想抱一个手炉站在那里打眼。

“大人,都已经排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张越立时觉得精神一振,而那些刚刚还在自己排序的晋商们也都转过了身子,赶忙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前,一个个全都竖起了耳朵。而那个书吏得到了张越的眼色,便站起身来,拿起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又清了清嗓子。

“平遥县罗氏,一石一斗,三千引!”

“太原府王氏,一石一斗,两千引!”

“平阳府范氏,一石一斗,两千五百引!”

这三个数字报出来,底下顿时一片骚动,尤其是这三个地方的商人更是如此。底价不过是三斗五升,这竟然一翻就是三倍,而且数量已经达到了七千五百引,超过了此次总数目的十分之一。一时间,哪怕这些都是家财万贯手笔豪阔的晋商,也有好些乱了方寸,有的掏出手帕擦汗,有的彼此交头接耳,更多的则是唉声叹气。至于那三位拔得头筹的商人则是长长嘘了一口气,对同乡或羡慕或埋怨或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

“潞安府方氏,一石,三千引!”

“潞安府冯氏,一石,四千引!”

“潞安府秦氏,一石,两千引!”

“潞安府汪氏,一石,两千五百引!”

如果说前头那三个还有人能维持一下镇静,当这潞安府一下子开出四个一石一引的高价时,底下顿时和炸了锅似的。心存侥幸的人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希望逐渐破灭,不由得发狠地诅咒那些抬高价钱的家伙全都赔死亏死,可是在听到接下来那九斗五升、九斗等等的数目之后,众人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只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异常诡异。

要不是一向得面对朱棣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天子,张越这会儿的脸色必定比谁都精彩。他知道这次的开中必定不止那个底价,但预计的数字也就是每引七到八升,万万没料到竟然会飙升到这么一个惊人的价码。只不过这次的军粮固然是不愁了,压力就要转嫁到两淮盐场那边。六万六千引相当于淮盐两个月的产量,希望王勋亮那边不要让人失望。

晌午时分,当武安侯郑亨从张越那里听说了某个不可置信的数字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索性一张张翻阅了那厚厚一摞纸。久经沧海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都是张越能干的缘故,仔仔细细盘问了一番之后,他就若有所思地说:“皇上下旨不次支盐确实让人心动,但这中间恐怕还有人推波助澜的缘故。不过结果最重要,过程如何却无所谓。北征粮食无忧,这一回一定要解决掉阿鲁台!”

听了推波助澜这四个字,张越却是心头一动。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亲兵的禀报声:“侯爷,京师来了中使,已经去向陆公公颁旨了!”

此时此刻,张越只觉心头一跳。如果说此次开中大振人心,那么接下来能不能大快人心,就得看这个盼了五天的消息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吾儿不如他婿

进了腊月,年关将近,不但民间百姓为了过年日益繁忙,就连朝中大臣也都愈发不得闲。一年到头难得几天休沐全都是在岁末年初,但为了这几天休假,如今就得抓紧时间把该处置的事情都尽早处置了,绝不能再拖过年去。而辛丑年又恰逢布政使等外官三年一朝觐的日子,就连鸿胪寺也忙得倒仰,更不用说六部和都察院这些原本就繁忙的衙门。

外臣忙,皇家也忙。朱棣虽把国事都丢给了皇太子朱高炽,除非军国大事和高官除授都不过问,但也并不是事事撂开手,隔三岔五就会派人去东宫索取奏本节略。于是,生性谨慎的朱高炽干脆让人三日一次把节略送到乾清宫,这才止住了父亲的疑心病。只不过,他那身体原本就不好,当初在南京监国毕竟少些掣肘,如今既要劳力又要劳心,大事小事除了让朱瞻基多多经手,亦是更倚赖内阁的三位学士。

由于朱棣暂时罢了平日朝会,只在朔望日临朝,因此这天朱高炽照例寅时三刻起身,卯时内阁杨士奇入见,他便开始处置各式奏章,直到午时方才能喘口气。见杨士奇退了,他匆忙用过午膳之后,便揉了揉眉心,让人去宣召张谦。等人进来行礼之后,他就问道:“这次正月大朝,父皇可宣召了汉王入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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