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1093)

十几年的经历几言带过,会议室鸦雀无声,听得怵然动容。

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齐树民说到后来嘴巴跟不上思路,说得结结巴巴,处处指摘着简凡叙述的错误,少有发言的简凡倒看出来了,这不是崩溃了,而是变换了一种较量的方式,用事实来证明:你们警察还是蠢。

于是,比较聪明的齐树民指摘完了错误,几分得意地被带回了监仓,比较蠢的简凡出了预审室就再没有出这幢楼,专案组临时征调入围了,省厅孟副厅长特批。

…………

…………

接下来简凡就见识到专业预审的威力了,和齐树民的对话已经让预审组捕捉到了足够的信息,对于齐树民心态的描述又重新定位。在这个自知必死的嫌疑人身上散出来的那种变态的自大、自恋相当清晰,也就是说,这种人不需要同情,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也不需要可怜,可怜对他是一种侮辱;更不能威言恫吓,总不至于还有什么话能把杀人放火搞爆炸的人吓住吧?而且还不能跟他讲政策,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反社会人士。

那么他需要什么?张英兰处长给了一个明示:需要欣赏,需要尊重。就像简凡所做的。

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欣赏和尊重,嫌疑人也不例外,他们更需要别人的欣赏和尊重来满足那种变态的控制欲,从犯罪者的角度讲,这也是控制欲的一种发泄,就像和简凡和盘托出晋原分局的案子一样,那不是悔罪、也不是老实交待,而是要证实:我比你们高明多了。

在这个思路的指导下,十几名专案预审人员开始字斟句酌的制订预审方案,细到了每一句话应该怎么问。比如不能出现“老实交待”、“认罪”、“你老实点”等等之类预审常用词;而且对于预审员常年那张哭丧的脸、要债的表情以及咄咄逼人的语气也彻头彻尾的改了一番。

于是就有了个戏剧性的变化。

预审员很温和很客气问:“齐树民,云城以西56公里泽清乡楚候墓被盗一案,云城警方追了七年没有结果,这个案子您知道吗?”

齐树民对于这种表情当得是颇为受用,仅剩下的一只手夹根烟,呷口水,很诚实地说道:“不是我干的。”

“没说是您,我们这不请教您吗?”预审员更客气了。

“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西王村陈秃毛一伙干的,这帮孙子呀直接就是开上小挖掘机开口子,好东西都让他们糟践了不少,要是我们干,直接打个人巷进去,东西一卷,干干净净,啥也看不出来……我们盗过的墓,一般人他发现不了。”齐树民道。

预审员:“……”

更有让预率员哭笑不得的变化:

预审员:“齐树民,据你的同伙郑奎胜交待,零X年到云城接洽购买古玩的一位广东客商被你们灭口了,这个案子我们也追了四五年了,动用了几地警方和数百警力都没什么结果,我们就奇怪,这个手法这么高明,抛尸地点会选在哪儿呢?”

预审员话里表达出来的仰视很明显,齐树民听的得意洋洋,半晌才开口:“这个……这个不好说。”

“您有什么要求吗?”预审员赶紧地暗示,在这种条件下可能要烟、要水甚至可能对伙食提出点要求。

“不不……这个确实不好说。这十多年灭了好几个呢,你们问得是哪个呀?”齐树民是真难为。

预审员:“……”

隔了一大会,面面相觑倒吸着凉气好容易反应过来的预审员小心翼翼问着:“那咱们一件一件说行吗?”

“行啊,地龙喜欢敲瓢(脑袋)、李三柱喜欢抹脖子、连刃喜欢端颈,手上都有点案子,你们想知道哪一件,总得明说吧?……我估计你们一件都没查到,查到了再来问我吧。”齐树民几分得意的说着手下人的特征。

预审员:“……”

数天后,再问到相关人员的犯罪事实,就有点让预审员战战兢兢了:

预审员:“齐树民,对于唐授清的犯罪事实,除了我们已经掌握的走私文物和洗钱,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齐树民:“有啊,你们想听吗?”

预审员:“当然。”

齐树民:“唐授清这个人很不简单哦,在盛唐里她们培养了一批小姐,都是专人专训不坐台的,上午学习诗词歌赋、声乐舞蹈;下午是思想教育,那时候我刚出狱的时候见过,学得是什么‘三讲两思’,要是这两年,差不多该学‘八荣八耻’了吧……你们知道这些小姐用来干什么,专门给领导准备的,不管你是党政干部还是机关领导、不管是发横财的土包子还是国企老总,她都能投其所好。嘿,你们还别不信,每次人代会,那都是预订走的,这叫什么来着……对对,拉拢腐蚀领导干部,性贿赂……你们什么眼神?不信是吧,就你们系统里都有人享受过,非让我把人名说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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