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1610)

别以为光吃就完了啊,好戏在后头。送走了迎亲送亲的亲朋好友,天刚擦黑庙里的请的戏班子大戏就开锣了,杨红杏对于这年代居然还有戏班当然是好奇之至了,一问简凡才知道这是乡里的八音会加上县里的自发组织的剧团,就凑着红白事热闹挣个喜钱,一听有这热闹,杨红杏硬拖着懒得不想起床的简凡要去庙里看戏,待到了现场却发现早已经没有插足的地方了,戏台前大小凳子挤满了,空隙里也站得满满当当,不但空隙,连窗台上,屋檐上,缺砖少瓦的梁上都骑着人,戏台上唱什么倒听不清楚,只是夹杂着男女的喧闹,小孩的乱喊再加上偶而前台能听到的大叫叫好鼓噪,后面的也不知听懂看清了没有,也在鼓噪着叫好。

于是杨红杏这城里人就看不懂乡下人了,不过简凡释疑着,这叫乐在其中,已经乐在其中,自然就不需要乐在戏中了。俩人回家的时候再往深里解释,其实很简单,就是人多凑个热闹,好事凑个喜庆,谁还指望来看懂这伟大的戏剧艺术不成?

说者无心,听得有意,从太原到枫林乡下,触目能明显感觉到了物质生活的贫乏,这个四面夹在山间的枫林镇连电脑也找不到几台,通手机信号也不过两三年光景,最大娱乐恐怕就是家里的电视机了,而看电视的时候也经常雪花点一片,据说是基站传输经常停电的缘故。

不过简凡开玩笑说这里的爷们活得最潇洒,什么原因呢?心情不好了就摁着打老婆,心情好了嘛,就摁着老婆打炮。

结婚走得近了杨红杏愈发发现简凡这流氓话层出不穷了,被这话一刺激,羞笑地追打着简凡直回了酒坊家里,笑着打闹着进了新布置的喜房,临时住住应景的新房里,自然没有那么麻烦的摆设,经历了三结的婚终于到了尾声,俩个人闲聊着,还真感觉到了这种乡间的贫乏,于是早早关上门,熄了灯,进了红帐,干啥呢这么早就睡?

还能干什么?心情这么好,你说还能干嘛!?“打”老婆呗。

…………

…………

席撤了、灶冷了、鼓停了、乐息了,甜甜蜜蜜的新婚三天过去了……

依然处处红色,弥漫着喜庆的喜房里,烧得红红的炉膛把屋子热得暧洋洋的,午休后不久,坐不住的简凡和村里那罗锅老头说是上山套兔子去了。院子走了走,农闲的冬季男人们聚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麻将、女人的除了扯闲话也是打麻将,溜了圈又回到了喜房里,半躺在鸳鸯戏水的被面上,暧烘烘地有点昏昏欲睡了。

这三天是老家呆着的,醒着的时候是如漆似胶相随着,睡着的时候是如胶似漆地互抱着,每日里听闻着鸡叫狗吠,应酬着不认识的三姑六叔,说长道短的都是邻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好像越是这种简单的生活里,越容易让人得到满足和幸福感觉。

我幸福吗!?

杨红杏有时候忍不住会理性地问着自己,对照着简凡的呵护,对照着简凡爸妈的喜欢、对照着这边俩位爷爷奶奶的爱护,再对照着这些天经历的喜庆,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尽管这个婚礼和自己料想的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相去甚远,不过还是让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经历过被歧视、被鄙夷、被唾弃的人,就像自己,会对来自外界的关心、呵护和爱格外敏感,而这一次结婚让她感觉的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人几乎要眩晕,这种幸福恐怕是无可替代的。

那这是爱么?

好像不是,好像离少女时代憧憬的那份浪漫相去甚远,曾经梦想过偎依在爱人的肩上一起看海听涛,曾经憧憬过嫁一个才子作红袖添香的陪衬,更或许想过。携着爱人的手站在最能孕育出浪漫地方,是哪里?是东方明珠?是巴黎?还是哪一个梦中曾经到过的地方。可不管怎么样,从来没有憧憬过与才子无缘却与厨子结缘,一说到浪漫杨红杏翻着身忍不住素颜浅笑,这些浪漫在被窝里已经给简凡说过无数遍了,只不过被简凡嗤之以鼻,有理有节地驳斥着杨红杏的浪漫:你信那玩意呀?你说的那些浪漫爱情的故事都是瞎扯淡,孔雀东南飞里,那妞结婚几年不会生娃娃,被赶出门了有什么浪漫的;粱祝感人吧,那门不当户不对,不照样掰了;还有那什么廊桥遗梦,那丫说得是出轨;泰坦尼克号说的是偷情;魂断蓝桥还说得是小姐呢,等咱们攒点钱,咱俩爱上哪浪上哪儿浪去……

呵呵哧哧的声音响在空荡荡只余杨红杏一人的屋子里,被窝里这些与风月和浪漫无关的情话一想起来总是让她忍俊不禁,这好像,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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