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897)

“这个案子,很难吗?”曾楠轻声打断了简凡的话。

“也不算难吧。”简凡随口说了句。

“不算难让我等了十四年,要难的话,还要难到下辈子?我难过的不是他殉职,而是他殉职之后,还背了这么多年骂名……”曾楠抽泣着,两厢相比,好像对面前的这位警察更多了几分感激和依恋。

“……”

简凡语结着,第一次被噎住了。

一刹那脑海里而过的这个案子,倒不觉得有什么难与不难的问题,虽然繁复,并不是无迹可寻;乔小波比较隐蔽,可郑奎胜、齐树民、薛建庭文物走私涉案这几条线太过明显,连自己最初也是从吴镝主持的案卷中发掘出来的。

如果说案发后短时间里无法寻找到抛尸线索难住了郭定山,那么而后的六个专案组,怎么可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条线,何况郑奎胜四年前已经因为文物走私再次锒铛入狱。此案的诱因、经过、甚至于后来的侦破很大程度地靠得都是前七个专案组的案卷,难道我……简凡扪心自问着,难道我就这么聪明,比干了一辈子刑侦的郭定山还聪明?比警界精英,钻研了几年刑侦的吴镝还聪明?或者比省厅刑侦处那些长年和罪案打交道的还聪明?

好像没有,这个案子没有传说中的那种登天之难,而自己,更没有能解开这个登天之难的绝顶聪明。

不但没有,自己活这么大,从来和聪明就没沾过边。

难道是运气?……妈的,我运气一向很背呀,从来没怎么好过呀?简凡霎时思想的火花迸着,把思路转移了,直到曾楠叫了声才回过神来。

曾楠眼睛扑簌簌眨着,水灵灵的不知道是不是泪迹,问了句你在想什么,好似心中有某种依恋一般,握着简凡的手,怯生生的放在唇边吻了吻、湿湿的吻了吻,简凡霎时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使劲地抽了抽,抽回了手,不料另一只手又被曾楠捉住了,有几分患得患失地轻语着:“陪陪我……我不哭了,我知道你心里烦。”

语若蚊蚋,几近不闻,不过让简凡隐隐觉得不忍,任凭她握着另一只手,笑着安慰着:“不烦,一点都不烦,我不就是来陪陪你么?”

轻言轻语安慰着,摸索着口袋找了两张纸巾,给曾楠擦擦湿了又干、干了再湿的脸颊,很稳重、很正色,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猥亵。

四目相接,并不是那种爱恋的依恋,却是如此地难分难舍。简凡的眼中,那个楚楚可怜的曾楠又是如此的楚楚动人;而曾楠,沉浸在这个关怀中,也觉得从未有过的一种温馨,这种温馨能冲淡心中积郁的浓浓伤悲。

看了很久,曾楠弱弱地问:“你信命么?”

“不信。”简凡马上摇头。

“一点都不信?”曾楠有点不太满意这个答复。

“嗯,我爷爷信,老拿这个说事,我吗,要过得顺不信;要过得不顺,有时候找不着原因,就相信了。”

简凡正色说着,逗得曾楠泪花中微微泛上了幸福的温馨和笑意,想了想,眼里泛着几分温馨地说着:“我相信……上大学的时候我到普救寺抽签,有位老和尚给我算卦,他说我会遇到个生辰和我相同的人,那是我命里的贵人……现在你看,应验到你身上了。所以,我深信不疑……”

丫的,又碰上白毛那号江湖骗子了?简凡对于街头这号把戏可熟知得紧,看着曾楠小猫儿一般偎依着自己的一只手,笑着凑上来,弯着腰,脸对脸,正经八百地问道:“还有一个关于我的真相,我一直瞒着所有的人,不过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想知道吗?”

曾楠点点头,当然想了。

“我是我们简姓一大家里长房长子,当年我生时候,我爷爷在村里摆了十八桌,两大甑酒全待客了……可过了两年就不稀罕了,我二叔家,也是个男孩;我爸我妈就寻思着再要一个二胎,可那时候没办法,计划生育政策已经进县到乡了,对生二胎有死杠杠卡着……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办?”简凡说着,渐渐的把曾楠的思绪引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中,曾楠不解,摇摇头,不知道简凡要说什么。

简凡这才开始甩包袱了:“准生证办不下来,我二叔刚复员在派出所上班,出了个馊主意,他把我的生日往前调了九个月,正好跨到界外了;后来又在机关幼儿园开得假证明,说我是个智障儿童,这才糊弄着把二胎准生证办了下来……那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有误,你千万别信。”

曾楠先是瞪着眼吃惊地听着,跟着简凡的坏笑,莞尔一笑,悻悻的笑骂了一句:“大骗子……”

俩人嘿嘿吃吃地笑着,倒是暂时忘了忧伤,简凡刻意地把话题往不相干的地方引,曾楠勉强和努力勉强的笑,渐渐地换成了会心的,含着泪的笑意,说了几句,曾楠像是有点难为地请求着:“简凡,后天,你有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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