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塔(251)

吴大娘听得一顿:“我不过传个话,并不是来做媒的……”

老板娘替她添茶,温婉笑道:“是这话,我们没有要怪大娘的意思,我和我相公感情很深,初听你说起这个叫我回不过神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分给别人,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吃起醋来什么都干得出,谁要打他主意,我头一个不饶她。所以大娘万万不要再提,伤了咱们邻里情分就不好了。”

这股护食的劲儿也少见,更少见的是愿打愿挨。本地的男人说起纳妾偷着高兴,这外来的两口子不同,似乎从没想过和当地人联姻。吴大娘脸上挂不住,讪讪道:“我是想你们要常长住下来,有个得势的亲家走动也是好事……哎呀不说了,怪我多事,闹得你们不舒心了。既然你们是这意思,我心里有了底,往后也好回绝人家。”言罢一笑,“你们不知道,我那里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心里也恼得很呢,只不好说罢了。”站起身拍了拍衣裳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打烊,我该告辞了。”

老板娘请她稍待,拿竹筒灌了一筒酒递过去:“我们的事,给大娘添了麻烦,怪不好意思的,这是自己酿的甜酒,请大娘尝尝。”一面说一面往外引,“天要黑了,路上走好呢。”

吴大娘去了,掌柜的隐隐觉得大事不太妙,打着哈哈道:“真有意思,这里的姑娘比咱们大邺的还开化……”

“你高兴么?”老板娘拉长了脸,“肖丞,你人老珠黄了行情还很好,心里得意极了吧?”

“我冤枉!”他搓着两手道,“你也说我人老珠黄了,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刚才我撂了话,你也听见了,我何尝动过纳妾的心思?”他靠过来摇摇她,“音楼,咱们经历了多少,你我心里都有数,为这个闹别扭,太不值当了。”

她想了想也是,“到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只能从一而终,要是女人也像男人似的,保不定也有人来给我做媒。”

掌柜的嘴角一抽,有点不大称意,“你整天就想这些?”

她长吁短叹:“我以前就说过,不能来民风太开放的地方,谁知道挑来挑去偏是这里!这下子好了,有人跟我抢男人,真叫人搓火!”她横眼看他,从柜台下面摸出把剪子来,重重拍在台面上,“你敢动歪心思,我就让你变成真太监!”

他惊骇地看着她:“你疯了不成?自己臆想很好玩么?”

她搓了搓脸,太激动了,脸上一层油汗。看外面天色渐暗,垂头丧气地嘀咕:“做媒都做到门上来了,不是打我大耳刮子么!真气死我了!上门板,咱们早早儿回去睡觉,议一议孩子的事。”

这话掌柜的太爱听了,响亮地嗳了声,手脚麻利地落了门闩,一手端油灯,一手牵她上楼。

她坐在c黄上赌气,他打了手巾把子来给她擦脸,边擦边道:“我料着是那药吃得太久了,一时恢复不过来。按理说是时候该怀上了,可惜方济同不在,要不叫他瞧瞧,好歹多几分胜算。”

她回身搂住他:“横竖我不着急,你着急么?”

他笑着在她鼻尖上亲了亲:“我也不着急,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听我说,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外邦毕竟不是故土,人讲究个落叶归根,咱们暂且按捺几年,等风头过了悄悄回中土去,不在紫禁城安家,就算去糙原,也强似在这里。你生来怕热,我瞧你每天热的直喘,心里很觉对不住你,别人养媳妇,给她高c黄软枕富贵日子,咱们呢,隐姓埋名飘临在异乡,你明明委屈又不能说出口,实在难为你。”

他们都为对方考虑,这份真情才是最难得的。音楼在他颈子上蹭蹭,奇怪他明明不用熏香了,领口袖陇去仍旧保留了瑞脑的气味。她喜欢这味道,莫名叫她觉得安心。

“我不想冒这个险,回去怎么样,谁知道呢!天天提心吊胆的,不如在这里扎根,我没有故土难离的想法,有你的地方我就能踏踏实实住下来。”她抬起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刮在他下颌上,“你今儿又得了中原的消息?信上怎么说?”

当初来安南的时候带了信鸽,东厂训练信鸽是拿手戏,飞越几万里回巢不在话下,这头喂养那头筑巢,两边好通信,又不会走漏风声。他人虽不在大邺,那里的政局却依旧关注,曹春盎还在东厂供职,这个干儿子是靠得住的,常捎些消息过来,比方那时他们遁走,谈谨担当不起罪责只得呈报他的死讯,如今西直门外建了他的衣冠冢,皇帝下旨封他为定国将军,死后哀荣居然成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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