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濯香(69)

靳冰越逃过大难,可肺腑亦遭归蟒的内力震伤。摔倒在地挣扎着方能够勉强重新站起来。在她旁边的木紫允亦是耗尽了体力,连抱琴的手也开始发抖。归蟒狞笑着说我懒得再与你们这几条蝼蚁般的贱命纠缠,索性痛快一点,一口气将你们全吃了吧。

说完,归蟒丢开沈苍颢,双眼鼓出,作势猛吸了一口长气。众人便感觉到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归蟒靠拢。就好像被强而有力的磁石牢牢地吸住了。木紫允眼疾手快,抓住了身旁一棵大树的枝干,同时亦将摇摇欲坠的靳冰越死死地拖住。沈苍颢与归蟒最接近,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在缩小,似要飘起来,而归蟒张开的嘴巴顷刻就变成了黑暗无底的洞穴。他再是以内力抵抗,也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天昏地暗间只觉得有一双手拖住了自己,猛地向后一拽,便有另一具身体和自己刚才的处境做了交换。

千——千绿——

飞沙走石间迷蒙的双眼照出女子坚定的轮廓。沈苍颢清楚地意识到,是桑千绿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了他。而她自己,便随着手中的叠沧剑冲向了归蟒那张狰狞的脸。沈苍颢还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桑千绿像一片柳絮,像一块逐渐融化的冰雪,与归蟒靠近,靠近,有一个瞬间她吃力地回转头,含着欣慰的从容的微笑,看着沈苍颢,她虽然已经没有机会再开口说话,但是,她想说什么,沈苍颢却懂。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懂。

叠沧剑断了。

那握剑的女子再也寻不到。像清晨的朝露一般,消失于茫茫的山林。

趁着归蟒稍做停顿的那片刻功夫,沈苍颢含着一腔愤怒,拼尽全力施展了抵御之术,并挣脱了那股磁力的吸附。他带着木紫允和靳冰越隐入丛林。漫无目的地奔逃。双腿似灌了铅。满脑子混沌一片。那短暂的喘息与疯狂的逃生,是最亲最近的人用性命换来的。木紫允亲眼看着桑千绿被归蟒吞食,那份断山劈石的哀痛砸向她,她便一路跑,一路无声殒泪。靳冰越伤重,消沉模糊,但也知道她这片刻的喘息意味着什么,想起桑千绿温柔浅笑的模样,想起她虽然常爱落泪但内心却隐忍坚强,更想起如今红袖楼的衰败凋零,她亦难过得无法自拔。

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时而急,时而徐。时而烈如奔雷。时而,柔软得好像女子低声啜泣。

§以吻封缄

一片紫色的竹林。仿佛和之前遇见过的景象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他们再也奔跑不动了。

虚脱的钝重感,使他们纷纷倒在地上。

沈苍颢觉得眼皮很沉,很重,几乎快要撑不开。可是看看木紫允和靳冰越,素来坚韧的女子,此刻也变得楚楚可怜。她们需要他的照顾。他便只是靠着几棵紫竹,以打坐的方式企图尽快恢复元气。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周围始终静得连一只雀鸟飞过的声音都没有。

靳冰越的呻吟唤醒了沈苍颢,他急忙蹲身俯在她面前,见她满脸是汗,忍不住伸手替她轻轻地擦去。你怎么样?

没事。伤得不算重,还可以捱过去的。靳冰越吃力地笑了笑。

木紫允也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沈苍颢那般亲昵关切地与靳冰越面对面,她不禁心中凄然。虽然在这样的时候她自知不应该停留于儿女的私情,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忽略,她深深刻刻的那双眼睛,此时的柔情,却落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其实早在她意识到靳冰越已经回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一切都将恢复原状了。沈苍颢爱的人,是靳冰越,从开始到现在,都从未有过改变吧?而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是他落单时的趁虚而入,暗自卑微地将他守侯着。她禁不住腔子里一口怨气翻涌,噗噗地咳嗽起来。

沈苍颢闻声,只是焦虑地转头看了木紫允一眼,然后,便抬头打量起这片紫竹林。他站起身,道,我必须在归蟒找到我们之前,先找到那个带走若衾的人,直觉告诉我,那个人或许是我们逃生仅有的一丝希望。紫允,他说,你好好地照顾冰越,等我回来。

木紫允点了点头,强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伤害的。

她们时刻都在提防,不知道归蟒何时会出现。但她们似乎开始有了些许幸运,静谧的紫竹林,始终都鸦雀无声。

沈苍颢离开之后天渐渐黑了。

但明亮的月光却将山谷照耀得像铺了一层银雪。靳冰越休息了好一阵,正想起身,却突然觉得喉咙里像被火钳烫住,疼痛得几乎窒息。随之而来的浑身痉挛惊动了木紫允,她骇然地握住靳冰越的脉搏,感觉她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邪气游走奔窜。她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将牙关咬紧,撑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蓄足了力气,道,我的毒,再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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