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天香(138)

她还在沉默时,陈振接着笑道:“董逊这孩子,自己的人品样貌就不必多说了,都摆在那儿。绣春啊,你自己过了年,也十九了,是个大姑娘,再不成亲,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且你舅舅也说了,想让你和董逊结亲,这也是了他一桩心愿。你意下如何?”

结了这门亲事,不仅对自己是利好,对陈家也一样。绣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你若是不愿,爷爷也不会强迫你……”陈振见她不应,虽有些不解,却也补了一句。

“爷爷您别误会,”绣春忙道,“这门亲事挺好的。我也确实年纪不小了。只是事情来得突然,我一时没准备。您能不能让我考虑两天,我再给您和舅舅一个答复?”

陈振呵呵笑道:“自然。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多考虑考虑,爷爷不催你。”

~~

五月的初夏之夜,窗外新栽的茉莉阵阵飘香。

已是半夜了,绣春却一直睡不着觉。在c黄上翻来覆去久了,便觉燥热。不止身上热,连心里仿佛也起了燥。最后干脆披衣到了院子里,独自躺在纳凉椅上吹了许久的夜风,直到身上燥热渐渐消去。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做了决定。

明天一早,就去告诉祖父,她愿意结这门亲。

确实,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嫁给一个认识了不过一个多月的陌生人,简直可称之为闪婚了。只是现在,这门亲事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是极好的一个选择。

她没有理由拒绝。

以后,她会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好好过日子,生几个孩子,然后努力当一个合格的金药堂女掌柜,接过陈振这一辈子的心血家业,最后把一切再传给自己的孩子。

人这一生,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是所求的?

她不再想了,起身回房,推门而入。

屋里没点灯,她摸着上c黄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拖鞋甩进了c黄底,弯下腰去摸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一张厚纸样的东西。

她从前带来的习惯,在自己的屋里做事才觉自在。所以c黄榻边是张书桌,上面堆了些账册之类的东西。最近她渐渐开始替陈振处置一些小客户的往来生意,对方也都知道了她,所以也开始有信函往来。巧儿每天都会把她的信归置了放在书桌一角,等着她的拆阅。

这厚纸皮……

好像是封信。有可能是哪天不小心从桌上掉下来,飘进了c黄底,一直没被她发现。

她蹙了下眉,摸了出来,捏了下,果然是封信。便点了灯,等屋里亮了后,看了下信封,一怔,封上竟是空白的,并无署名,更无落款。

这不是与她有信件往来的商户的作风。

到底是谁的信?什么时候到的。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心打了个颤儿。急忙抓了裁纸刀,哗地一下裁开了口,动作过大,刀锋差点划到了自己的手指。

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洁白信纸从里头被抽了出来。

她几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心跳得像在敲着小鼓,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竟然是来自萧琅的一封信。看信末的落款日期,是三月中。那会儿,董家的案子在大半个月前被翻转了过来,那会儿,也是京中开始传灵州有变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在信中先是向她道歉。为自己外甥的恶行,为自己先前故意装病骗她的事,更为方姑姑对她说的那一番话。然后他说,他想要的,不是伺候他的女人,而是一个能和他“微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溪濯足”、“花坞樽前微笑”、“抚琴听者知音”的伴侣。他希望她就是这个人。他说他知道她对自己还有诸多戒心,所以并不多想别的,只希望她能发自内心地谅解,将他视为一个可以接近的人。而不是出于别的各种缘由的恭敬、甚至是跪拜。倘若她愿意谅解他,容许他仍能像从前那样靠近她,那么请她在三天后为太皇太后做最后一次疗眼的时候,穿上一件绿衫,他看到了,就知道她的心意了。最后他加了一句,说他第一次看到她作女儿装的时候,她就是穿了件绿衣衫的,他觉得十分好看。

信纸从绣春的指fèng间掉落下去,蝴蝶般地飘落,最后扑在了地上,死了一般地一动不动。

☆、54、第54章

绣春极力回忆,自己那天穿的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衣衫?藕白?花青?赭黄?最后实在记不起来。她自己早忘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不是绿色的。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继而从地上拣回了信,再看一遍,出神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披衣再次出屋,到了近旁巧儿住的屋前,敲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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