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天香(94)

除了愈发古怪的眼神,他仍没别的什么表情。

一阵风迎面而来。他的目光似乎也随风轻飘飘地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飞机场,下意识地挺了下肩膀。

萧琅终于明白了过来,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忽然态度大变。

她竟然以为他……

他觉着自己此刻应该顺了她的意图,露出惊诧的表情,这才符合情理。只是他却只想笑。尤其是看到她最后低头,又挺胸的动作之后。

他终于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这下轮到绣春发呆了。

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就算他涵养好,没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也不至于乐成这样啊!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鸡同鸭讲的感觉。眼角余光正瞥见来路上过来了几个宫人。

“这个……殿下,我先告退了。”

她决定撤了。朝他作了个揖,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萧琅目光随她背影,直到转过了前头的拐角,看不到了。

宫人们停在他身侧,朝他恭敬见礼。他恍若未闻,唇边的那丝笑意还是没有消失。

~~

绣春径直回了陈家。

方才在那个魏王跟前似乎并没占到什么上风。让她很是意外,更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也就过去了。

说清楚了就好,省得往后再牵扯不清。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路上不时有皮孩子丢几个小响鞭吓唬人,街上到处是欢乐过年的气氛。陈家也一改数日前的低迷气氛,大门口早挂出了红灯笼,贴着崭新的春联和倒福,门房丁老六看见她坐的车回来了,殷勤地远远来迎,叫她大小姐。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已经一跃成为这座大宅里最受人瞩目的一位新主人,地位特殊而超然。

前些时候来报账的各地药铺管事们都已离去,药厂也放了年假。偌大的宅子,此刻显得有些空荡,不大见人。

她往陈振的北大院去时,正遇到许鉴秋出来,便与他打招呼,叫了声“表哥”。

既然已经表露了身份,她自然也该改口。

许鉴秋停了脚步,看她一眼,“表……表妹”,他结结巴巴地回叫了一声她,神情略有些忸怩。

绣春微微笑了下,继续朝里而去。

陈振那日呕了口血。刘松山替他诊断后,归结于情绪暴亢,肝气犯肺,气血逆乱所致,开方益气摄血。他自然有道理。但这也不过是泛泛而论。倘若身体健康,又怎会因了情绪波动而呕血?

她进入祖父日常起居的那间南房,看见他正坐在向阳的南窗前在翻账本。看见她进来,朝她招手,道:“过来,教你些看帐的诀窍。”看起来神情很是愉快。

绣春到了他身边,瞥了眼密密麻麻的账册,从他手上收掉,道:“你这几天还在吃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还是休息下好。”

陈振呵呵一笑,也没和她抢,改口问道:“那个新的院落,怎么样?你觉着还好吗?要是哪里不满意,跟大友说一声,随你意思布置就行了。”

绣春已经照他的意思搬进了那个新栽了半院子梅花的院落,离这里没几步路。

“很好,没什么需要改动的,”绣春笑了下,坐到了陈振的对面。

“你有话说?”陈振看了她一眼。

绣春踌躇了下,终于道:“是。这几天我都在想。我爹的事,会不会不会这么简单。您先前也说过,上次紫雪丹的事,可能另有猫腻。我又无意看到陈立仁密会季家人。上次咱们戳破那两父子之事的时候,您应该也注意到了,陈存合不断提醒他的儿子,似乎是想隐瞒什么事,一副要把全部罪责都揽自己身上的架势。他自然是想借此保住自己的儿子。可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没这么简单。”

“如果……证实确实和季家人有关……”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虑。

陈振的目光微微闪了下。

“绣春,所以爷爷更需要你留下帮我!季家人居心叵测,手段不穷,”他往后靠了靠,长长叹出口气,“我年纪大了,日子是一天天少下去。你姑姑那一家人,难成大事。你虽是个女娃娃,做事却颇合我心意。把金药堂交给你,我就算哪天走了,也放心。”

绣春终于道:“我想恳求您一件事。明天暂时不要大张旗鼓地在族人面前介绍我,行不行?”她对了下手指,“其实我觉得表哥挺不错的……”

“他自然比他那对爹娘靠谱。却不是能做事的人,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就迫不及待地到处嚷嚷你是我陈振看中的人,明天不过是让众亲友知道你的身份而已。你是我陈振的孙女,在外多年,如今归家,自然要好好热闹一番。再说了,他哼了声,脸色绷紧,话锋一转,“你别以为我真这么轻易就会把家业交给你。还需考察。倘若你做的不好,你便是想,我也不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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