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147)

他想布暖已经很坎坷了,撇开他的私心不论,嫁给蓝笙不失为一条好出路。蓝笙若是爱她对她好,她福泽有了,相夫教子可以平安一生。但是万一婚后蓝笙收不住心,拿她当摆设放在家里,自己又到外头寻欢作乐,那她又当如何?

他焦躁起来,总归不放心,总归撒不开手。就像得着个宝贝,交给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随身带着才安全。

知闲和蓝笙照例你来我往的缠斗,他默默坐着也不言声,伸手去端茶盏,不留神托碟一偏,杯子跌落在几面上,哐当一声响。

门上的仆妇忙进来查看,婚礼上忌讳打碎东西,还好茶杯无虞,众人松了口气。

容与把手里托碟重重搁下来,又引起一阵慌乱。知闲忙叫人换套茶具来,上下打量着,“怎么了?可是烫了手?你别动,我伺候着你。”

布暖缓缓摇着她的团扇,泥金扇面摆动着,万点跳跃的金流动起来,渐渐在眼前汇成金的浪。

她偏过头,嗓子里哽了团棉花似的,使劲咽也咽不下去。她抬手压住胸口,仿佛这样方能好些。

他不懂她的心,一味的误会她,把她看成个不安于室的女人。罢了,她这一辈子早就完了,先是死了未婚夫,然后又爱上自己的亲舅舅,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不必别人来表示鄙夷,自己就先瞧不起自己。

她的头垂得愈发低,听见容与寡淡的声音、他和知闲的对话,心里苒苒的发冷。那寒意逐渐扩散,她简直成了嵌在乌木柜上的云头铜栓——飞不得,幻化成一具尸体。

蓝笙似乎很高兴,他挪过来一些,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看上去直隆通,像个没心机的孩子。他说,“暖儿可热么?”拉过纳凉的冰桶到跟前,扇子就着桶里释放的冷气缓缓的替她打扇,边道,“才刚贺兰敏之走了,他这人办事不厚道,路远迢迢只为送个缁仪,只怕没这么简单。他可到后院里去?可曾见着你?”

叶家各门上或近或远都有仆妇把守,要推说没有,随意问了谁都搪塞不过去。她想了想,索性大方认了,还比较不惹人注目。于是颔首道,“有的,他来坐了会子就走了。”

蓝笙原是随口问,谁也没想到贺兰会闯进内苑。谁知她竟承认了,这下子令人大大的意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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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盛日

容与直起身子,面上尚从容,心里到底慌乱。是他失策了,怎么没想到打发汀洲远远盯着贺兰的一举一动。他闯进后院去,布暖是个姑娘家,怎么应付,又如何全身而退?

原想问她详情,才要开口,蓝笙却抢先道,“他说什么了?对你可有不轨的举动?你别怕,一应都同我说,我去宰了他!”

她是极想告诉他们的,看了容与一眼,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要周全他,除非真如玉炉说的,一气儿弄死了贺兰倒省心,否则只要他活着,难保不会反咬上一口。

她灰心丧气,摇摇头道,“没什么,说逛园子走累了,经过门上正瞧见我,自说自话就进来讨水喝。”

蓝笙显然很失望,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怅惘,拖着长腔道,“就这样?不能够吧!”

布暖用力捏了捏扇柄,勉强笑道,“还能怎么的?你还期待发生什么?”

蓝笙一怔,呐呐道,“也不是,我单就是担心他要使坏。”

“这里是高陵,不是他的地头上,别人家里能做什么?”布暖负气道,“蓝家舅舅未免担心得过多了,这么猜测下去,我都成了什么了!”

她泫然欲泣,扭过身子再不要瞧他。知闲忙来安慰,白了蓝笙一眼,哼道,“你只管往斜里岔,没事都要叫你问出事来。我们叶家是随意的人家么?况且府里来的宾客大有在他之上的,量他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蓝笙还停留在她那声“蓝家舅舅”上,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了改观,可这句称呼出口,才赫然发现跟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他看着她,她的半边脸美得不近情理。他感到挫败,越加赔着小心,“你别误会,我不过是关心你。”

布暖也知道自己没道理,但就是有满肚子憋屈没处发泄。她不能大吵大闹,不能砸东西摔桌椅,所有的不满只有通过这种压抑的途径释放。

容与低头看瓷盏里横陈的茶叶,蟠结错杂,像野地里没膝的蒿糙。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她不那么一目了然。她有情绪、有好恶、有血有ròu。他对她,除了心疼再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她乖张顽固可以原谅,他从不认真生气,并且无条件无原则的认定所有错处都在别人。她永远都是好的,永远都是可疼可怜的,值得人倾其所有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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