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170)

他说不送她,那不过是气话。他是十二万分的舍不得,简直比生生割ròu还疼。其实要论手段,品阶虽派下来了,要换地方多的是去处。可是到了这时候他又开始瞻前顾后,他若是擅自做主,她会不会恨他?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优柔寡断,他不懂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如同一个饿极了的人捧到一碗烫手的粥,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脑子不够使,他活像个傻瓜。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开始谨小慎微,开始口是心非,开始猜忌所有与她有关的男人。他察觉到下面郎将看他的眼神,他感到羞愧和狼狈。纵然不可能有任何把柄落到他们手里,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虚。他爱上自己的外甥女,他寻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敷衍蓝笙,也是源自于他的私心嫉妒。他成了最不可理喻的蠢物!

他忍得心肝都疼,转过身对边上侍立的人说,“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同娘子交代。”

rǔ娘看了布暖一眼,什么话要避着人呢?总是这样,难免要让人起疑。她划眼色遣退底下人,又蹲个福道,“奴婢就在隔壁收拾花线,娘子有差遣叫奴婢一声就是了。”

布暖颔首,又怕容与不悦,飞快瞥了瞥他。

她在cha屏前站着,红木镂雕的梅花花瓣上鎏了一层镀金,那样沉重的颜色称着她婷婷的身姿、雪白的面孔,愈发显出女性的温柔。

她似乎在等他说话,微侧着身子,斜对着明亮的窗。从他这里看过去,卷翘的睫毛如同翕动的蝶翅,脆弱而惹人怜爱。

他听见自己疲倦的声音,“暖,你真的要去么?”

她分明一怔,然后缓缓点头,“我要去,事到如今,没有退路。”

他看着她,眼神黯淡,完全不像以往有权利有把握的样子。她的心颤起来,她猜不透他的用意,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令她迷惘。大约是她多心了,为什么她觉得他也是舍不得她的?

到底是血亲,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想起知闲,她复又垂下头去,换了副声气,“别站着,舅舅有训诫也坐下说。这么的,倒显得我不懂规矩。长辈来了不贡茶贡点心,单叫站着……”

她从他身侧绕过去准备挪席垫,肘弯却叫他狠狠拉了一把,踉跄着坠进温暖里。

她有一瞬晕头转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他怀里——

宽广坚实的怀抱嗬!他胸前的宝相花赫然放大,一圈又一圈的圆形枝蔓把她缠绕进去,她跌进无边的晕眩里。

彼此都有不安的心跳,这个拥抱代表什么?也许代表了一切,也许什么都说明不了。只是这样也尽够了,结结实实的,身体贴近身体。她知道不合规矩,他也是知道的,这会子却也顾不得了。

他身形高大,二十七岁的男人,早就褪了青涩,但是搂着她的动作明显的生疏。两个人是一样的,笨手笨脚,不懂得配合,只想要没有间隙,恨不能揉进对方身体里去。

手臂收紧些,再收紧些,箍得生疼,心里却是甜的。这是美好的一刻,有了这段回忆,也足够让她支撑个十年八年的了。

容与闻到她发间馨香的味道,绵软的,像她的人一样。她安静靠在他怀里,他觉得之前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弥补。如此契合,仿佛本来就是一个圆,多年前遗失了,如今重又找补回来。他的下巴轻触她的头顶,这么小小的人儿,要成为他心头永远的朱砂痣!不管将来是何等光景,有妻也好,有妾也好,她一直在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占据全部的爱和向往。

他微挪动一下,手指在她纤细的脊背上爱怜的抚摸。眼角的余光能瞥见洞开的门户,如果现在有人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他也不管不顾,沉溺下去,激发出别样的刺激性。她有饱满的线条,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他。他能感觉到她手臂施加的力量,她也在回应他,不管是出于爱还是孩子对大人的依赖。他有点不受控制,一个拥抱竟会牵扯出别的东西来,比如说欲望……他脑子里轰然一炸,他对她有欲望?

就像被火烫到了似的,他猛然推开她,惊惶失措。

她迷茫的望着他,他难堪至极,连脸色都变了。不得不顺势坐下来,前倾着身子,倚在楠木的凭几上。

免不了的尴尬,两人都悻悻然。这算怎么回事?冷静过后不禁又要反思,忒出格了,怎么能这样!所幸没有人看见,否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布暖故作镇定,跽坐着给他斟茶。不敢看他,有了刚才那段,彼此的关系倒像是不太纯洁起来。她有些惘然,似乎失去了些什么,又似乎得到了些什么。他脸上表情不可测,大概在为自己的孟浪忏悔。她悲凉不已,自己成了肮脏的桌面,他是干净的生绢,扔上来,自然而然就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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