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22)

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严苛些。她支着下巴恍惚想,虽然他也轻声细语,可说不清原因,她就是怕他。这种感觉倒是前所未有的,其实她和夏家九郎定亲前也爱横着走,现如今英雄走了窄道,气焰不那么嚣张了,就一下子低到尘埃里去了。

“小姐你瞧,上将军送客了。”婉在边上站了有阵子,那头终于是忙完了,她也到了施展拳脚的时候,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

布暖起身看,容与在高台上同两位节度使拱手话别,酒旗猎猎招展,日光下一身紫缎泛起浓重的晕,愈发衬得那面目如珠如玉。

婉姑娘说,“奴昨日才到长安,城里达官贵人大多不认识。”指着蓝笙问,“那位戴着折上巾的公子是谁?”

竹枝襕袍半月履,再加上落拓文人放浪不羁的模样,蓝笙那样夺目,放到哪里都灼灼耀眼。

布暖道,”我也是昨日才到长安的,不过那人我恰巧认得,他叫蓝笙,是位云麾将军。”

婉姑娘怔忡道,“真是奇了,奴走南闯北,将军都尉见过不少,却没见过长得这样俊俏的武将。长安真是稀罕,果然人杰地灵,大唐军士的好相貌都长到那两位身上去了。”

布暖应承的笑,“是这话呢!”

容与和蓝笙转身朝这里来,一个是不可攀摘的内敛,另一个多了些懒散随意。边走边聊,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的目光落在布暖身上,平和而浅淡的笑。

渐至布暖面前,蓝笙紧走了两步,见婉姑娘在一边,大约怕容与忌讳他找来这样的人坏体统,连忙说,“今天是给暖儿洗尘,我才进陶然酒肆就听说幽州来了个伶人班子,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特地请了来助兴的。”

容与不置可否,提了袍子进听涧雅序。蓝笙低头问布暖,“你们才刚聊什么?叫你久等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两个酒痨打发了,我瞧你一直在廊子上站着,怕你不耐烦要走呢!”

布暖见他颊上泛红,料着他八成是喝了不少,只道,“没有,出来顺顺气的。你进去歇会儿吧,要叫人沏酽茶来么?”

蓝笙受用得不成,心里暗喜着,真没看错人!她的修养好,这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她下意识的和人保持距离,即便如此,还是比那些富贵端庄的名门小姐要细腻柔软得多。

“不必,这点酒算不得什么。”一手虚悬在她背后引她进雅间,回身对婉道,“你最拿手什么说来听听,叫咱们小姐点个曲儿。”

布暖坐在容与下首笑道,“我只管听,不会点。婉姑娘随意吧!”

婉欠身糯软道是,飞眼瞥对酌的两个男人,嘴角绽出一朵妖艳的花。袅娜跪坐在琴架前,玉指铮然一勾,婉转悠扬的低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公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公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布暖垂眼感叹,这女子好大胆,莫非是在示爱吗?再打量蓝笙和容与,那两个人充耳不闻,拿筷子蘸酒在桌上排兵布阵,婉的热情就好比一杯水泼进了沙地里,顿时消弥于无形。

一曲歌罢,两人才慢慢拍起了手,布暖瞧他们懒洋洋的样子,真替婉姑娘觉得可惜。

婉不由悻悻的,布暖忙道,“先头说起变文,我也会唱的。”

座上两人转脸看她,她笑着说,“我跟母亲在梨园看过一回《木莲变文》,记得个大概。演不了柳清提,演个鬼差难不倒我。”

蓝笙抚掌笑起来,“那好,咱们也过回戏瘾。婉姑娘唱柳氏,我和暖儿给你配戏,可好?”

几个人兴致勃勃拿簧板,容与自然是不参与的,只在一旁托腮旁观。

布暖有些羞涩的戴起面具,窈窕的身姿配上了恶鬼傩面,朝容与福身道,“舅舅别见笑,暖儿给舅舅取个乐子。”

容与靠向洋漆描金小几,面上倒也宽容,点头道,“好孝心,我也听听自家人唱的变文。”

布暖转身对蓝笙示意,打头数板道:阎君差我一班头,十鬼见了九鬼愁,行善的金桥走,作恶的奈何愁,前生作下今生受!

那细声细气的小嗓子当真不适合演鬼差,蓝笙听了发笑,却依旧规规矩矩双手合什唱道:小生木莲僧,打从仙山而来,奉了师傅之命,探望我母柳氏清提。看前面已是酆都城,烦劳长官代小生问过大鬼。

布暖摆手:阎君怪罪,小鬼吃罪不起。

蓝笙套着慈眉善目的头套,进了一步,舒展广袖唱道:行个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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