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52)

容与斜乜布暖,“瞧见没有?他不要!”

“收下吧,给孩子念书的钱。日后自醒一些就是了,大人无状,别连累孩子。”布暖调过头去,撼了撼容与道,“舅舅,咱们寻蓝家舅舅去吧!”

竞渡结束,观战的人也陆续散了。渭水上的橹手各自把龙舟拖上岸,祭酒送了神,就备着要打道回府了。

彩台上的刺史正给胜者戴花,蓝笙自然也在其列,只是一味的探身朝这里看,颇有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味道。

容与点头,撩了袍子下堤,再来接应布暖。那对夫妻深深拜谢下去,他也不语,踅身携了布暖往鼙鼓那里去了。

那刺史见了容与,少不得一通冠冕寒暄,吵闹着要往盐角坊设局作东。偏巧前头遇着的那群人也汇集过来了,点人头一数,好家伙,来观竞渡的官员竟有一二十人之众!

如今重头戏也完了,再没有什么可推脱的,容与被前后簇拥着,生生和布暖隔开了,连句话都吩咐不了,便给吵吵嚷嚷推上了大辇。

布暖无所适从,突然失了依傍,怔愣得像被遗弃的孩子。叫了声“舅舅”,容与听见了,回头寻她,无奈辇上人多,七嘴八舌不可开交,他想说话,顶马已经跑动起来。

这下她真想哭了,舅舅走了,剩下她怎么办?还好有汀洲,他捧着将军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招呼着,“小姐莫急,小人伺候您坐后面的车。”

她失了兴致,“还是送我回府吧!官场上应酬,我在那里什么趣儿!”

汀洲迟疑着,“六公子没交代,小人不敢做主。”

“是啊,他作不得主,还是随我来。”那厢蓝笙的车摇摇晃晃到了面前,他惬意靠在隐囊上,探出头,眉眼里俱是得意,“我得了锦标,你不恭喜我?”

布暖仰起头,轻轻笑道,“前头没说着话,正要给你道喜呢!”

“同喜同喜!”他打着哈哈,边伸出手让她搭,“你来,我得了个好东西要送你。”

布暖摇头,“我乏了,想回府去。”

蓝笙游说,“好容易出来一趟,急着回去做什么?咱们上盐角坊去,那里和陶然酒肆不同,有胡姬的歌舞,女眷且多着呢!再说你和六郎不告而别,他规矩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布暖思忖一番也是,这么不吭声走了,舅舅知道了必定不欢喜,便只得上了他的辇车。

蓝笙往边上让了让,体恤道,“我知道你外头跑了一天受累了,天这样热,没得中暑就不好了。歇一歇,回头打发人给你备凉茶。”

她嗯了声,浑身松散下来就有些恹恹的,拿袖子掖了汗,调侃道,“大日头底下当真受不住,瞧人都是重影的,眼花缭乱,想是老了。”

蓝笙大笑起来,“好歹顾全我些面子吧,十五岁便老了,叫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呢!”

她的嘴角仰出一个寂寞的弧度,“我从十三岁起就开始变老,你信不信?”

第二十六章金碧

蓝笙不知她何意,一瞬笑容凝固,想了想才道,“那不是老,是心冰封着,还未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会遇见一个人,走近他、喜欢他、爱上他,然后心里开出花来,那时便不会觉得老了。人生总要经历各种情绪,从浓烈到沉淀,如果错过了什么,变老就无从谈起。”

她缄默着思量,果然这话是对的。她从落地到及笄都是顺风顺水的,虽然遇上了未婚夫早殇的事,却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不过是换个环境重新生活,照样的呼奴使婢,锦衣玉食。硬要提炼出所谓的伤怀来,倒成了为赋新诗强说愁了。

她倚着围子笑,“蓝家舅舅话里透着禅机,暖儿受益匪浅!”

蓝笙听她对他的称呼,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忙不迭的摆手,“别叫我舅舅,我哪里有容与那么老呢!我拿你做朋友,你管我叫舅舅,不是驳我的面子么!”

布暖说,“辈分还是要紧的。”

蓝笙不这样认为,“辈分不那么要紧,我见过须发皆白的孙子,也见过抱在手里的祖父。宗族里的正经亲戚已经够叫人头疼了,外头何必还要认真论?”

布暖颊上绽出瑰丽的花,“外祖母让叫蓝家舅舅的,我觉着也很好听。”

“很好听?”蓝笙别扭的抚抚额头,说得万分艰难,“那么在老夫人面前称舅舅,背着老夫人就随意些吧!”

布暖嗯了声垂下头,雪白的脸隐在幄盖下的荫头里,衬着朱红的桅杆,玉石镂刻的美人一般。蓝笙认真打量一遍,她今日穿了胡服,衣身窄紧,腰上束着郭洛带,脚上蹬着革靴,颇有些飒慡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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