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四合(199)

她惊惶的模样让他心疼,忙安抚道:“我已经着人上刑部传话了,你别哭,仔细哭坏了眼睛。步军衙门来拿人,想必是得了上头口谕的,否则没有人能调得动他们。这回声势大,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我琢磨着汝俭进去,你爹的案子必定会提起,届时两案并一案,早晚还得落到我手里。”

她听了愈发急躁了,“也就是说眼下审他的人不是你?”

他蹙了眉,“刑部主审,庄亲王督办。”

定宜骇然,“为什么是庄亲王?刑部和都察院明明是由你监管的。”

她不谙官场上那一套,为官者各人有各人的职责,监管虽凌驾两部之上,但也仅仅是对案件起督促作用。刑部有刑部的章程,尚书、侍郎审理案子,然后再呈报他过目。除非像温禄案这类专门指派的,否则他没有坐堂亲审的权利。

“弘赞职权不小,皇上登基之初就统领军机处,这案子是他回禀皇上的,自然有他接管。”

这么一来岂不是只有坐以待毙了?她靠着炕桌吞声饮泣,“是我不好,一直不赞同他上刑部击鼓。要是回京之初让他去,案子现在应该在你手上,就用不着担心他遭人暗算了。”

她也是舍不得汝俭挨那五十笞杖,本想等吉兰泰招供了再让他出面的,谁知道留来留去,最后让弘赞钻了空子。他只有不停开解她,“好了,好乖乖,我不会坐视不理的。明儿天一亮我就出去打听,这回也顾不得面子里子了,只要汝俭指控弘赞,我就把案子归拢来,你只管放心。”

她眼泪巴巴瞧着他,哭得两眼红肿,“真的?你会尽力帮衬汝俭,不叫他受伤害,是不是?”

他替她抹了泪,点头说是,“你只剩一个哥哥,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大舅子,我和你的心是一样的。你跟了我,就应该每天乐呵呵的,瞧见你这样,我心里好受么?你们手足情深是不假,自己身子也要留神,我料着短期内想结案不容易,且有一场拉锯战要打呢。”

他说的她都明白,这种案子急是急不来的,只有等,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夜过得不安稳,和衣靠着躺到五更,天色微亮的时候他起来洗漱,匆匆交代几句便出门去了。

大年初一,许多衙门都休沐,不知道这案子今天审不审。定宜在家如坐针毡,她如今又不好轻易抛头露面,换了以前还能四处打探,现在只有等他的消息。

伸长了脖子盼,盼来的不是探子,是海兰。

她进门蹲个身,还没说话就先抹泪,想是已经得了消息了。定宜忙把她扶到炕上坐,见到她突然觉得很愧对她。汝俭亏欠她那么多,还没来得及补偿她,现在却要带累她一道cao心。她替她掖了掖眼泪,强打起精神问:“嫂子怎么来了?”

海兰泣声道:“今早有人上家拜年来,正巧是步军统领衙门供职的,说起三十夜里上酒醋局胡同逮人,我就知道不妙。后来使了家里奴才扫听,果真是他,我就着急过来了。新年里头一天上门,空着手来,真是……”说着下炕又蹲个福,“我给福晋道个新禧吧!”

定宜赶紧搀住了,“这万万当不得,甭说我现在还没出门,就是嫁了人也是您小姑子,论家礼儿,没有嫂子给小姑子行礼的道理。您快坐,坐下了好说话。”

海兰嗳了声,勉强笑道:“我这会儿不和您是一样嘛,也是一只脚在门里头,一只脚在门外头。当您一句嫂子,我受之有愧。”

丫头送茶点来,定宜往她跟前敬了敬,“您和我三哥是过了定的,是我名正言顺的嫂子,怎么叫受之有愧呢。您也别福晋福晋的叫我,底下人闹着玩才这么称呼,您也跟着这么叫,我真臊得慌。您叫我定宜也行,叫我小枣儿也行,咱们自己人,别拘这个礼。”

海兰诺诺应了,方哽咽着问:“汝俭现在人在哪儿?听说没在步军衙门,是给送进刑部大牢了吧?”

定宜点头说是,“您别急,我们爷出去打听了,只要他能够得着,三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海兰渐渐止了哭,神情安定下来,低声说:“十二爷是王爷,这么尊贵的人,身上又担着朝廷的差事,只要他出面,我倒也放心。我就是揪得慌,那种地方,进去先是一顿下马威。他在外头历经那么多磨难,回来还逃不过这遭,叫人心里怎么好呢!姑奶奶和王爷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儿,好歹跟前多提个醒儿。我是没法儿,一个妇道人家,连奔告的门道都没有。今早上和我阿玛交了底,把我和汝俭的事儿都说了。横竖到了这步,再遮掩没意思,多个人疏通多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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