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略(13)

长满寿涎脸一笑,“可不,万岁爷就差个知冷热的人。不能像那些妃嫔似的,逮着了恨不得炸出他二两油来。要个温存的,四月里的风那样儿的。万岁爷性子冷,得徐徐的晤着。晤软乎了,也能随太上皇老爷子恁么会疼人。”

素以对他们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皇帝是冷是热和她没多大关系,她还在琢磨这趟风波。合着是宫里没叫查,这头也有点蒙混过关的意思。叫她来不过是走场,问过了也就没别的事了。

她想走,可cha不上话去,只得站在那里听他们说以前的事儿。说畅春园里二位那时候折腾得多厉害,说太上皇怎么翻墙进太后的院子,怎么为太后神思恍惚。

“没见识过,只当天家没感情。自打目睹了太上皇和太后那份轰轰烈烈,真叫人心底里透出暖乎来。”长满寿说,“前头皇上是位情天子,打下这大英江山不容易,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早早的退了位,和太后隐居畅春园做神仙去了。”

“这种事儿别说帝王家,就连民间百姓都办不到。我那时候正跟着王保打下手,也看见老爷子废先头娘娘的阵仗了。要说都是命啊,没有太子爷弄的那一出,也轮不着这会儿的主子爷。”高太监想起来素以来,别过脸问她,“姑娘见过畅春园太后没有?”

素以道,“我自打进宫就没出过尚仪局,先是学规矩,后来留下做姑姑的副手,东西六宫没怎么走动过。”

高太监一瞥长满寿,长满寿满脸的笑,“没见过好,横竖您是长了张有福气的脸,将来一准儿大富大贵。”

他们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处处透着玄机。素以旁听着,只是笑笑,也不怎么搭话。隔了会子门上走进个小太监,就地打千儿说刚才宫外传话进来,承恩公巳时牌上咽了气,叫二总管预备治丧的事儿。

长满寿把瓜子扔回果盒里,扑了扑手冲素以打眼色,笑道,“差使来了,姑娘,跟我一道领牌子出宫去吧!”

☆、第7章

出宫门,丧家早早的就派了二人抬来接了。上了小轿顺顺溜溜往北走,承恩公府在后海南沿银锭桥胡同。因为人刚走,丧仪没来得及办,到胡同口只见往来的人和车马,孝幡没立起来,门外伺候的也还是平常的着装,连孝服都没换。

要说这位承恩公,名头也是响铛铛的。弘文院大学士昆和台,老皇爷在位时的左膀右臂。人很耿直,又正派又端洁。不说别的,从他位高权重单娶了一房太太看,素以就觉得他是个上道儿的好人。

一房太太,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这位皇姥姥待人接物能力有限,不像别家诰命八面玲珑。她不是,她是老派诗礼人家出身,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外面接触得少,到了裉节儿上就倒腾不过来了。

昆公爷不兴纳小,一辈子就一对儿女。大的进了宫,做了皇后娘娘。小的拜了个散秩大臣,在侍卫处当差。要说这位公子爷也真是够“散”的了,纯粹倚仗着皇后和祖荫混了个从二品。虎父养出犬子来,没学着他爹的满腹经纶,学的尽是外头不着调的东西。煨人参、熬鹰、逛八大胡同、票戏、生儿子,这些样样会。真要让他担点事,连人影都找不着他。昆公爷撒手走了,皇姥姥哭得两眼发黑。这个时候最没主张,问小公爷哪儿去了,没人知道。直到尸首安了c黄,也没见小公爷回来。

皇姥姥千恩万谢,还好宫里派了人出来主事,要不这么大的摊子没法料理。素以跟着长满寿回礼,听着长满寿说官话,“这是奴才们应当应份的,奴才们遵着皇上和皇后主子的令儿,能来公爷府上伺候,是奴才们的造化。”

昆夫人颤巍巍的,“大内出来的我信得过,倒不像族里的亲眷,反而存着私心的。”又看看素以,“琐碎事儿多,就偏劳姑娘了。”

素以蹲了个福,“奴才竭尽所能,请老夫人放心。”

昆夫人点点头,脸上尽是憔悴的颜色。灵堂里掀起一阵哭声,她眨巴两下眼睛,又有些乱方寸。素以忙招小丫头来扶人,劝慰着,“老夫人好歹节哀,自己的身子要紧。外头的事交给奴才们,奴才们做不了主的再来请老夫人示下。”

昆夫人目光也呆滞了,复客套两句,这才蹒跚着往屋里去了。

长满寿放眼看了看,“打点孝服是头一条要紧的,交给你。我那儿先安排挂幔守灵,回头你再张罗供饭供茶。”

素以没经办过丧事,但是约定俗成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忙应个是,就开始着手赶制孝服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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