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略(205)

素以霎了霎眼,“谙达快起来,您这样叫我真不习惯。”

荣寿心底里哀叹,这回真叫长满寿这小子算着了,往后八成要仗着举荐有功和他平起平坐了。一头怅惘一头飞快的回想,以前没哪儿得罪这位小主吧?虽然下过点儿小绊子,至少没有上头上脸的闹过。素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应该不会使心眼儿给他小鞋穿。

才想给自己打打圆场套套近乎,不想万岁爷跟前甄有信来了,杀鸡抹脖子的招呼,“谙达,您快看看去吧!素大人挖了小主的女儿红招待万岁爷,万岁爷没用上几口,小公爷倒喝了个满饱。这会儿撒酒疯,抱着万岁爷哭呐!”

“哎哟!”荣寿一捶手掌心,“这位爷可真能惹事儿!”

素夫人和素以面面相觑,埋女儿红是南方的习俗,早年素以的阿玛在江浙一带干过十来年公差,两个闺女出生后各埋了一坛花雕在桂花树下。二十一年了,这酒现在挖出来得多大的劲儿啊,结果把小公爷给喝哭了。

素以也着急要去,荣寿笑着拦住了,“小主儿留步,您眼下晋了位,再抛头露脸不合适了。奴才这就过去瞧瞧,回头儿再打发人来给您回话儿。”说着一点地,退后两步急匆匆去了。

进了花厅果然看见这副景象,小公爷搂着万岁爷肩头子泗泪横流,嘴里絮絮叨叨念着,“姐夫,我心里苦啊……”把素家一门吓得呆若木鸡。

荣寿心都抽抽了,这小公爷可是把自个儿脖子往铡刀底下凑啊!他想干什么?老婆没了还打算和万岁爷借酒撒疯么?他急得一脑门子汗,抬手一擦,石青的马蹄袖淋淋漓漓湿了一大片。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觑万岁爷脸色,万岁爷不愧是号令四方的霸主,遇见这种事脸上仍旧一派祥和。把小公爷的胳膊隔开点儿,端着酒盏呡了口酒,还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杯。

这么下去不成,看来要坏菜。万岁爷不会拿小公爷怎么样,但是外臣瞧来终究没脸。荣寿陪着笑对素家爷们儿拱手,“咱们舅爷失态了,主子不好处置,请各位暂且回避。才刚皇后主子的懿旨到了,小主儿晋了贵人,我这儿给素参领道喜了。”

素家人会意了,忙扫袖退出了花厅。荣寿赶紧上前,试图把小公爷从皇帝身上扒下来,“您醉了,没的御前失仪,奴才扶你到隔壁醒醒酒去。”

小公爷单手一划拉,“我有话和我姐夫说!”

皇帝的耐心一向很好,又碍于那道圣旨确实坑了他,他要诉诉苦,自己作为补偿也该听着。便在他背上拍了下,规劝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想了。素以已经册封贵人,他是朕的人了,以后也没你什么事儿,你这么闹,有意思吗?”

“所以说你不厚道,明明指给了我,我还没乐上两天,这旨意又废了……我不甘心呐,阿玛临终把我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小舅子的?咱们以前多好的情分,谁知道现在你这么对我……我的阿玛,您走得早……”

小公爷声泪俱下,皇帝觉得脑仁儿有点疼。费劲的和他解释,“你听好了,素以的心里一直只有朕,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陷在里头朕也能理解,毕竟她讨人喜欢。可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你也不小了,这么死乞白赖的不好看,顾着点儿脸面吧!”

小公爷大着舌头反驳,“我长这么大就爱她一个,我能一心一意待她,你呢?你就像琉璃厂的董……德茂,收集烟壶上瘾呐你!得着一个宝贝玩两天……转手撂在大柜子里又找新鲜去了。宫里那么多主儿……都是你拿来显摆的……物件,你到底爱谁?我的素以……倒霉催的……糟心呐!”

皇帝火气往上拱,越说越不像话,纵着他他还来劲了!一把推开他站起来断喝,“你放肆!瞧瞧你醉猫似的,什么臭德性!再敢胡说,罚你到宁古塔戍边去!”

荣寿吓得腿肚子转筋,拧着膝头求小公爷,“我的好爷,您别说了,这么的可犯上。”

“你这阉竖,给爷起开!”小公爷把他推个趔趄,扶着桌沿撒气穷摇,直把一桌子上的碗盏摇得乒乓作响。一边摇一边哭诉,“我就喜欢素以,姐夫抢小舅子的福晋,你缺了大德!”

皇帝气极了,抄起边上一壶茶,连水带茶叶就给泼了过去,“猪油蒙了心的东西,先给你醒醒神儿,回头朕再和你算账!”

小公爷被水一泼打了个激灵,挂着满脸茶叶呆怔在那里,像个入了定的泥胎。皇帝没法再看他,多看一眼都能叫他吐出来,愤然一甩袍角便出了门。外面天寒地冻,猛地灌了口冷风,脑子霎时清明起来。该过的礼都过了,瞧时候也不早,打发人去找素以,趁着天还亮准备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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