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略(208)

“见我?”素以不动声色,心里却琢磨,她是骡子是马,三十晚上太皇太后把她叫到乾清宫指婚,诸位主儿心里应该有底了。今天有心和她照面,大概是来者不善。横竖不管她们是什么用意,自己提防着点儿总没错。

提袍子进了配殿,打帘就看见几个主位围坐在八仙桌旁洗牌,一副象牙麻将推得哗啦作响。皇后没在其列,意兴阑珊歪在罗汉榻上喝茶。素以先上去给皇后见礼,麻将桌上人撂了雀牌站起来,哟了声道,“这是谁呀?可不是新晋的礼贵人么!”

素以辨不清谁是谁,笼统的蹲身甩帕子,“给四位娘娘请安了。”

连名号都没叫,她们就是“四位娘娘”。密贵妃和另三位显得有点挑剔,又不好说什么,脸上带了点奇特的笑,互相交换了下眼色。

皇后向着素以,自然给她打圆场,“礼贵人是伶俐人儿,可再伶俐也架不住不认人的毛病。你们可别拿这个挑刺儿,我知道了不高兴的。”言罢指着屋里的人,这是贵妃那是贤妃的一一介绍了,“往后自己姊妹,多担待点吧!”

皇后都这么说了,谁也不能有意计较。密贵妃笑道,“不用您吩咐,咱们都知道的。说起脸儿盲,这症候我以前也听说过。我们族里就有人得这个毛病,新嫁进来的小媳妇,第二天连男人和大伯子都分不清了,拉着大伯子就说私房话,真个儿坑死人了!”

密贵妃属于那种不善于藏拙的,也不知道该说她锋芒毕露呢,还是该说她没带脑子。她话里的隐喻但凡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什么男人大伯子,还不是在隐射素以和小公爷么!

素以耳门放得大,自己没有根基,她装疯卖傻是她的事,眼下还不宜和她缠斗。因赔笑着应道,“娘娘能体恤我,再好也没有了。这毛病没法子治,我自己也懊丧得很。”

“听说你开头连万岁爷都不认得,有这事儿?”戴着凤钿压攒珠眉勒的成妃含笑道,“真跟戏台上唱大戏似的,咱们主子八成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所以才稀罕不是!”贤妃梳把子头,戴金累丝年年富贵簪,扶了扶髻上的翡翠耳挖,似笑非笑的问,“我才听见,主子派了庆寿堂给你?那地方好是好,清静,不过忒偏了点儿。白天就鬼气森森的,晚上没法儿住人。要不我和主子说说,我那儿有两间屋子空着,你搬过去,咱们做个伴儿也成。”

然后她进出坐立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打的是这个算盘吧!素以笑了笑,“谢谢贤主儿好意,我安顿下来了,觉得那儿挺好的,就不搬了。说鬼气森森倒不至于,打前朝来的嘛,哪儿没点说头?我瞧着都一样。”

众人落个没趣儿,略顿了顿贵妃道,“素妹妹眼下圣眷隆重,瞧着要不了多久还得往上晋。主子娘娘这封号给得好,怎么叫您想出个礼字儿?真挖空心思,要叫我想,我万万不能往那上头靠。”

几双眼睛同时望向皇后,大有皇后拉拢人的意思。皇后却不紧不慢,搁下茶盏道,“我下的懿旨,未见得封号就是我想的。你们不也说圣眷隆重么,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成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跪安吧!礼贵人留下,我正要打听你妹子的事儿呢,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密贵妃没计奈何,领着众人蹲安,却行退出了配殿。

雪沫子漫天飞,瓤儿不大,细细的,像霏微的沙。登上步辇进敷华门,拿帕子掩着才不至于呛进鼻子里来。成妃和贤妃住东六宫,出了夹道就往南去了。静嫔是延禧宫,原该和她们同路,却没有跟着她们走。代步调了个头,很快便赶上了密贵妃的辇。

贵妃有点意外,“你这是?”

静嫔抿嘴一笑,“我去贵主儿宫里坐坐,不欢迎么?”

贵妃没言声,打量静嫔一眼,料着接下来总有些说头。她莫名其妙被皇帝册封为嫔,全是为给素以打掩护。眼下日子也难捱,要结同盟正是时候。

多说无益,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两抬肩舆一前一后进了储秀宫,到了地方进暖阁,密贵妃挨窗坐,觑着静嫔道,“你也是正得势的人,怎么今儿有兴致上我这里来?”

静嫔脸上淡淡的,有汉家女子特有的宁静温婉。偏过头缓声道,“贵主儿说笑了,我是怎么样的情形儿,别人不知道,能瞒得过您的眼睛?我就是顶在棍上给人当枪使的,说起来不怕您笑话,万岁爷翻牌子,两回都是叫礼贵人搅黄,我的委屈没处说。本来这种事该藏着,可今儿发现情形不大妙,这才想来找您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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