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略(226)

死了孩子谁不心疼呢,素以无地自容,想上去请罪,可是没这个胆子。成妃哭诉还则罢了,她不敢瞧舒贵人的眼睛。三阿哥是她亲生的,生母和养母付出的感情总归有不同。舒贵人进门倒不出声了,单血红着两眼死死瞪住她,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你这贱人,你这毒妇!你还我三阿哥,你还我的儿子来!”

所幸有人隔开了,但那癫狂的模样叫人恐惧。素以吓得直哭,“不是我啊,我没有毒死三阿哥……天地良心,我挺心疼他,怎么会毒死他呀!”

“那么点儿孩子,碍着你什么了,你非要置他于死地?”舒贵人够不着她愈发着急,声音像从胸腔里迸出来的没个打弯,泣血哀鸣不过如此。人不顾一切时就有使不完的劲儿,横竖也豁出去了,长满寿挡在跟前,被她左右开弓扇了好几个嘴巴。打完了尤不解恨,夺过一个青花白地瓷梅瓶就朝皇后砸过去,“你没有慈爱之心,枉为国母!”

长春宫里鸡飞狗跳,一墙之隔的夹道上,密贵妃却恨不得咬下静嫔一块ròu来。

“你究竟是什么算盘?明明说好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高,忙压下嗓子,“是叫她怀不上孩子的药,这下子怎么吃死了人?”

静嫔也很懊恼,只是她懊恼的原因和贵妃不同,“礼贵人真有吉星保驾,这样都叫她逃脱了,弄个阿哥做了替死鬼儿,算她运道好!”

密贵妃忽然觉得这个汉家女子很可怕,“这么说来不是拿错了药,是你成心的?就是为了毒死礼贵人?”

静嫔转过眼儿看她,目光冷冷的,不起一丝波澜,“贵主儿,什么叫我成心?别忘了咱们是一根绳上拴着的,我要是掉下去,您也逃不了干系。这裉节上可别计较什么药了,想想怎么坐实皇后和素以的罪名吧!死了个三阿哥,对您没有好处吗?统共就五位哥儿,懿嫔生的是废物点心,不成器。少了个三阿哥,将来您儿子的路就能宽一点儿,您不高兴?我可知道您为让四阿哥有出息做了不少事儿,上回懿嫔差点儿小产不是您的手笔?后来要不是叫尚仪局那个死鬼宫女撞见,五阿哥能有机会来这世上?所以您别做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儿来,咱们是一路人,谁也别说谁手段辣。都是为了活得更好么,您说是不是?”

密贵妃到现在才发觉自己落进了这个低等嫔妾的陷阱里了,原来看她柔弱,心眼儿虽机灵却能拿得住,自己也不怵她。谁知道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其来势比后宫任何一位都要凶。她的耳报神不赖,连她以前干的那些事都打听清楚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她用力握住了拳,也罢,眼下先渡过难关再说。等大局定下了,凭她再大本事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总能找到机会收拾她的。

往远处一看,夹道尽头的天街上急匆匆过去两个人,穿降龙朝褂戴红宝石顶子,看行头是皇帝两个兄弟到了。贵妃和静嫔也不着急拌嘴了,快步便转进了长春宫腰门。

两位王爷进了明间一看,满室狼藉。宫妃们情绪都有点失控,他们迈进屋子时一只茶盏飞过来,幸亏躲得快,否则还遭个无妄之灾。

皇后气坏了,坐在圈椅里直喘气。她本来身子就不好,被成妃和舒贵人一闹,明显有些招架不住。看见两个兄弟进来就忍不住抹眼泪,站起来哑声道,“三爷,六爷,你们来了?”

六爷是正统太上皇的儿子,封了郑亲王,统理内务府。三爷是庄亲王的大儿子,堂兄弟里年纪行三,大家习惯管他叫三爷。庄亲王学太上皇扔了乌纱帽,把爵位传给了儿子。小庄亲王这会儿管着军机处,和六爷的郑亲王一样,都是铁帽子王。

兄弟俩上前冲皇后打千儿,“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扁着嘴抬手,“别图这些虚礼了,你们去瞧了三阿哥没有?我才得了消息没来及走动,这会儿人怎么样?传御医没有?”

郑亲王弘箢叹气道,“传了,御医瞧过,也诊了脉,早不成事了。这会儿人运到北边钦安殿停灵,皇子皇孙又不能让仵作验尸,只好先盖了棺,一切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

这是真判了极刑了,成妃掩着口嗬嗬的大哭起来,舒贵人听了一口气上不来,翻眼儿就晕死过去。屋里人又是一通乱,正好贵妃和静嫔进来,赶紧的安置了舒贵人,掐人中掐虎口喂水,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造孽的,这是谁下的毒手?”贵妃拿帕子掖眼泪,“好好的哥儿,说话儿就没了,这不是要了做娘的命么!二位王爷可得仔细查查,好歹给成妃和舒贵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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