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44)

“她说要分家,和常格带着孩子单过。让二叔和二婶子另择屋子,她打算轰公婆出门。”

颂银皱了皱眉,“父母健在不能分家,她好歹也是个小姐,这道理都不明白?再者怎么叫公婆给她腾地方,太不像话了。”

“横竖已经不讲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桐卿吃完了,接过杯子漱口,站起身说,“不行,我还得去瞧瞧,得着信儿回来告诉你们。”说完带着她的奶妈子又上老太太那儿去了。

让玉吃完了,在屋子里游荡消食,慢声慢气道:“常格还在衙门呢,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事。”

颂银是官场上混迹的,有快刀斩乱麻的习惯,“过日子这么斤斤计较,往后怎么活?娘家没调理好,送到婆家丢份子来了。常格要有能耐管住她,别红敢这么放肆?可见是平时娇纵惯了,这么没人伦的东西留着干什么,该打发就打发了吧,图个清静。”

让玉点头,“老太太发话,让人把她娘舅叫来,谈得好,瞧在孩子的份上让她给二婶子陪个不是,事儿就过去了。要谈得不好,让舅老爷把他们家姑奶奶领回去,佟家没地方安置这尊大佛。”

大家子的日常就是这样琐碎,人多了,矛盾就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发生不了的。不过像常格媳妇这样的算是少见的,眼热小姑子婆家来的聘礼多,拿自己当初来比较,但凡有半点落于人后就觉得瞧不起她了,待她不公了,就要闹。人心不足,不知道感恩,更不知道退让。好些婆婆有意苛待媳妇,她在二婶子那里像佛爷似的供着,连老太太都说,“我们二太太不是娶了媳妇,是多了个妈”。别红怀身子的时候只差没把月亮摘给她,结果供来供去,惯出了她一身娇纵的臭脾气。

颂银不爱过问这个,也没留下听后话,第二天上宫里当值,换她阿玛回家休息。

禧贵人催生死胎的事,像一粒石子沉进湖泊,转眼没了踪迹,纵有遗憾,也只是皇帝一个人的遗憾。

太后要过五十大寿了,阖宫张灯结彩。颂银又忙起来,从用度到官员敬贺,再到升平署奏什么乐,都要一一过问。待安排妥当了,具本呈太后过目,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好即刻修改。

其实去太后那里她总有些忌惮,怕遇上豫亲王。可就是这么不凑巧,那天进门便看见他在,回眸一顾,眉目森然。颂银着实有点怕他,因而心虚紧张,略定了定神,方上前蹲身请了个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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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帝王家的人,本就和常人不一样,能爬到高处的心机大多颇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要存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太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来,为人很谦和,也不拿架子。因为佟佳氏在豫亲王门下的缘故吧,大概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因此她每每来请安回事,她都很好说话,从不有意刁难她。但身份摆在那里,这种人常给她一种亲近不得的感觉,哪怕她笑咪咪的,笑容背后依旧暗藏一副狰狞的嘴脸。颂银进慈宁宫是例行公事,该跪就跪,该聆训就聆训,把要说的都说完了,再行个礼就能告退了。

这回却不太一样,太后看了陈条没什么意见,但把她留下了,还赏了座儿。颂银心里战兢,行动依旧进退得宜,谢了座,欠身坐下,就是离豫亲王近了点儿,视线难免有和他撞上的时候,也是很快调转开,绝不再看第二眼。

讨厌一个人,大抵就是如此。虽然阿玛说皇宫之中争权夺势不是什么新闻,但他逼迫她害人性命,这件事她永远忘不掉。所以见到他,心情很复杂,有恐惧,有怨恨,还带着点儿羞愧——当然这羞愧并不是针对他,是无颜见皇上和禧贵人还有早夭的阿哥,是对自己甘于同流合污的愤恨和自责。

他当然也察觉到她的情绪了,她不声不响,但眼睛里会流露出一种轻蔑的味道。他低头看盏里漂浮的几片茶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横竖只是替他办事的人,她的喜恶没什么要紧。她只要记住自己的份内,至于怎么看待他这个主子,是她自己的事。

太后对那些仪俗流程不感兴趣,她最关注的是戏。有时候为了解闷儿,也爱甩甩水袖,给身边的人唱上两段。

“虽说是做寿,要图喜兴,可也犯不着样样和寿星、麻姑沾边儿。挑些有意思的吧,《三岔口》、《打金枝》,不怕说戾气太重了,就图个高兴嘛。”太后把折子递回给颂银,“小佟总管近来辛苦,姑娘家儿,怪不容易的。”

颂银忙站起来肃了肃,“为皇上和老佛爷办差,不敢说辛苦。老佛爷钦点的戏码儿,臣即刻就吩咐下去。老佛爷喜欢小叫天,把他请到宫里来,等寿宴过了单给老佛爷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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