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红(116)

崔贵祥赶紧过来请跪安,“启禀老佛爷,奴才可没这本事。”

锦书在一旁抿着嘴笑,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您快治治她们,瞧她们都没了王法了。”

太皇太后含笑拍了拍锦书的手,对苓子她们道,“正是这个话!还是锦书明白事儿,体人意儿,哪有这么和总管闹着玩的?还不快搀起来。”

苓子和入画笑嘻嘻的给崔贵祥纳福,一面搀他道,“总管可别上火,咱们和您开玩笑呢。不敢叫您看猫,怕您啊……惊着猫!”

崔贵祥嗨了声,屋子里倏地哄堂大笑起来,太皇太后直摇头,嘴里说道“这两个丫头愈发得了脸了”,自己也跟着笑。锦书看过去,她虽然保养得好,到底是六十岁的人了,眼睛四周生了褶子,现出岁月的沧桑来。

“老祖宗,站了有一会儿了,到炕上坐着吧,奴才给您捶捶腿。”锦书扶着太皇太后往脚垫上走,服侍她坐定了便揉捏开了。

她半跪在脚踏上,神情谦卑而淡然,太皇太后垂眼看她,倒看不出她有哪里可叫人提防的,本就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只给人一种安全无害的感觉。

太皇太后捋了捋她的头发,顺手替她扶正鬓边松动了的红绒花,她抬头恬静的笑了笑,中规中矩的样子,那作派,还真是没人能及的。太皇太后微微叹息,多好的孩子!仔细,办事滴水不漏,破五那天那么多的琐碎,难为她小小年纪都照顾过来了,简直就是第二个崔贵祥。抛开那恼人的出生不说,要是长在任何一个京官的家里,那作配太子也好,充入后/宫也好,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如今,可惜了。

那边笑了一阵便止住了,老祖宗跟前到底不敢太放肆。崔贵祥还是那张弥勒佛似的脸,低眉,敛目,垂手在围屏前侍立着。太皇太后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大白,回头我有赏。”

众人一听忙谢赏,太皇太后又吩咐崔贵祥道,“总管,你传话给寿膳房,叫他们送些甜碗子来,赏给你们吃。”

崔贵祥替大家谢了恩,便躬身出去传话。

太皇太后问锦书,“体和殿里正量衣裳呢,你听没听说?”

这也是她老人家体恤下人的一种表现吧,于宫女来说已经是无尚的荣耀了。锦书毕恭毕敬的答,“回老祖宗的话,奴才是中午上值才听说了。今儿怕是赶不上了,等明天早上再去。”?“那就耽搁歇觉的功夫了。”太皇太后道,“我这里不用伺候,她们都量好了,就差你一人了,这会子叫苓子陪着你一块儿去吧,我让她们把你们俩的份例留下来,少不了你们的吃食。”

苓子上来应个是,便和锦书两人退出了配殿。

跨过徽音左门苓子还笑咪咪的,似有满心的欢喜。锦书拿帕子掩着嘴道,“瞧你那调出蜜来的样儿!怎么着,又想小女婿了?”

苓子把脖子梗得直直的,眉眼里透出灼灼的华彩,一甩辫子道,“可不,叫你猜着了。”

锦书没料到她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一时还回不过味来,打了个咯愣才笑道,“真不害臊,让我瞧瞧你是不是长了张二皮脸。”说着就去拉她,苓子左闪右躲,两个女孩儿在夹道里笑闹开了。

锦书算了算,苓子二月就要放出去,横竖不过七八天的光景,边走边问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苓子道,“我是净身入宫来的,这几年就攒下些主子们的赏,旁的也没什么,用不着收拾。再挑件狐毛出锋的坎肩带出去,留个念想,也就是了。”

两个人慢慢走出夹道,锦书还在琢磨送什么好,一抬眼就看见太子的肩舆远远过来了。她心头不由一跳,这祖宗这是往哪儿去?

抬辇渐行渐近,苓子扯过她退到甬路旁避让,两人齐齐肃下去,锦书低垂着头,只盼他没瞧见自己,过去了就好了,免得生出什么事来。

怕什么来什么,太子的眼睛雪亮,前倾着身子喊了声“停下”,便走下步辇来,看她们还曲着腿,只说,“免礼。”也不看锦书,问苓子,“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苓子忙答道,“老祖宗打发我陪锦书量夏袍子去呢!”

太子笑了笑,赞许道,“你这师傅当得,真是没话说了!我打量你们俩的身形也差不多,索性你替她过去量了岂不省事?”

苓子还没咂出他这话的味道,就被尚衣的秦镜拖着道,“姑姑上体和殿去?可巧了,我的袍子也没量呢,咱们俩搭伙吧!”

苓子嘴里喊着不成,脚下却被秦镜拉得站不稳,只得跟着他跑。她回头看,惊愕的发现太子携起了锦书的手。她气得不行,这不是拿她当枪使吗?锦书这个缺心眼的,明知道太皇太后忌讳她和太子纠缠在一起,怎么还不知道背着点儿人呢!要是谁嘴上没把门的,说漏个一句半句的,她还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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