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瓯/为夫之道(153)

沛夫人简直被五雷轰顶了似的,白着脸道,“我曾听过这话,一直以为是那些老婆子嚼舌头的空穴来风,原来真有这事么?那我的弥生怎么办?”越想越后怕,忍不住抱住弥生哽咽抽泣。

女人出阁后就是活夫主,活儿子。现在看来两头不着边,日后就算做了大邺的皇后又怎么样?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么?她的弥生面上光鲜,私底下还不及佛生,她听了,仿佛天都矮下来了。几十年的岁月啊,怎么处?真是命么?拿大半生的娇宠去换正阳宫里的鎏金宝座?这样就算母仪天下又值个什么?

她调过视线来看慕容琤,谦谦君子模样,却到底在图谋什么?想来他就算权倾朝野也不会满足,步步为营下了盘大棋,恐怕还是志在天下。沛夫人渐渐松开弥生,望着他道,“我知道圣人在位一天,殿下也有力不能及的难处。旁的我不问,只要殿下保我弥生无虞,将来的事从长计议也无不可。但若是殿下始乱终弃,我谢氏也不是泥饼子揉搓出来的。届时就算进宣德殿闹个鱼死网破,我们也会讨回这公道!”

谢大妇不愧是望族主母,这点临危不乱的气性很叫人佩服。做母亲的总是这样,儿女的幸福应当看得比什么都重。只要为弥生好,她的立场随时可以调整。

他谦卑长揖下去,“慕容琤立誓,今生不负弥生。请大人做个见证,有朝一日,我定然加倍的偿还她。”

“如此我便拭目以待。”沛夫人道,“原本我想带她离开乐陵王府,但思来想去,明天就是正日子,临时换地方,怕招人怀疑,所以还得叨扰殿下一日。”她捋捋弥生的发,再痛也要沉下心来善后,“咱们先回卬否去,再请殿下赐碗避子汤过园子。没的一个疏忽,酿成大祸。”

这话像一个耳光,辣辣的甩在他脸上。他怔忡的看弥生,她别过头去,连一道目光都吝于给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被她母亲一提,才意识到会有这样的牵连。虽然一碗药不过是防范,可是在他看来居然就像要亲手打掉成型的孩子,叫他一牵一牵的痛起来。

他无言以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们往甬道那头去远了。

阴历二十一的傍晚没有月亮,唯剩檐角的灯笼在晚风里飘摇。外面满是虫蝥的鸣叫,叫得他心烦意乱。颓然在台阶上坐下来,才发现被抽空了力气,灰心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皓月过来看他,“郎主……”

他叹息,“按谢大妇说的去办吧!仔细药的份量,再三的称,份量重了伤身子。”

皓月自领命去了,找了府里医官开方子,一钱一钱的称。巴巴儿守着药吊子煎好药,不敢露面送药,怕谢大妇要生吞了她,派了个小丫头送到卬否里。

出来接药的是元香,送进上房的时候,大妇还在劝解女郎。

弥生觉得母亲似乎是和夫子达成了某种协议,无可奈何下已经没有半点怒意,只是喃喃着抱怨,“只怪你阿耶,年下说要出师,叫他骂得什么似的。现在可好,现世现报,摊上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赌气也没有用,孩子,眼睛生在脸上就是为了朝前看的。今天的事都忘了,睡一夜明早高高兴兴备嫁,别叫人瞧出端倪来。”

手绢擦得久了,眼角有些腌渍。弥生心里乱得厉害,歪在屏风榻上不说话。

沛夫人招元香把药端来,一面道,“事已至此,只有自己看开些。我先头是站在二王那头的,可是他说二王不能人道……这不是要坑死人了么!情情爱爱姑且不说,子息艰难,你将来拿什么傍身?”

母亲的意思她知道,无非是叫她做两手准备。弥生恍若未闻,撑起身接过药碗,仰头便把药汁子喝完了。只道,“我没脸去挑别人,只要广宁王不嫌我,我便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

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了解的。沛夫人缄默下来,心却悬得老高。阿弥陀佛,但愿明日一切顺遂,别的留到以后再论,也是一样的。

☆、还止

佛生到卬否时,早聚了满院子的女郎,一个个盛装打扮,细细一看,都是慕容氏的公主郡主们。想是有过同门之宜,特地到这里来给弥生壮声势的。

令仪看见她,忙过来叫了声阿嫂,“怎么这会儿才来?新妇子都已经梳妆好了。”边说边搀她上台阶,笑道,“二嫂打扮好了真是美,叫我二兄看见,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傻样子呢!”

佛生看见这花团锦簇的排场,再想起自己出嫁时的凄凉冷落,心里生出些惆怅来,只虚应着,“弥生生得好,怎么拾掇都是美的。”又问令仪,“你的好事也将近了吧!我昨日听人提起,说是要配九殿下的学生。眼下任夏官六府中大夫?你先前认得他么?怎么嫁得这样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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