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瓯/为夫之道(98)

她立在青石甬道上,不迈腿也不说话。天边有缱倦的流云,进了暖春的节令,太阳下山时把穹隆半边染得橙黄。京畿四围有百余座寺庙,到了这个时辰就开始鸣晚钟。先是一个打头,不多时各处都响应起来,邺城的傍晚便笼罩在缓慢绵长的钟声里。

弥生心情烦躁,也憎恨这恼人的噪音。捂着耳朵进了屋子,气咻咻脱下罩衣跳上四合c黄,褥子一翻就把自己整个盖住了。

皎月立在c黄前无可奈何,看样子大概又同郎主吵嘴了。皓月进来打探,她摊了摊手,着实是没办法,便退出去拉上了直棂门。

皓月提着桶往石鼎里的灯座上添油蜡,拨了拨灯芯道,“莫不是觉察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弄得像冤家似的。”

皎月唔了声,“昨儿听晏无思说王家女郎到了城内,嘴上宣称入太学念书,实则是春选到了,备着候选指婚的。”

“这趟郎主的婚事九成要定下来了。”皓月回头望望上房方向,低声道,“瞧这不哭不闹的样子,想来也不是拈酸吃醋。横竖留神别在她跟前露口风,咱们只管好好伺候,余下的再听郎主吩咐就是了。”

皎月拿瓢儿舀了水泼泥地,一头惋惜着,“其实谢家女郎真不错,样貌生得美,人也温和有礼。要不是拜在郎主门下,迎来做主妇,再好也没有。”

皓月皱眉叱道,“快夹/紧你的嘴!郎主什么样谋划你还不知道么!多干活少说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皎月不服气的嘟囔一声,暗道里头缘故好猜得紧,就是鱼与熊掌想要兼得。这会儿机关算尽,等将来再懊恼,只怕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这两天颈椎出了问题,整天的头痛,脑子也糊涂,写的东西质量大概不过关,妹纸们多包涵~~

☆、隐闻

弥生今天告假,没有到学里去。

昨日还是艳阳天,今早起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三四月里的春日已经很暖和了,屋后的梅子到了成熟的季节,枝叶欹伸过来,搭在半幅青竹帘子上。果子沉甸甸坠在枝头,探手就能够着。弥生摘了一颗,随手在抱腰上蹭了蹭。知道酸,不怎么敢吃,拿指甲在果皮上一掐,掐出个小小的月牙形印子。放到鼻前嗅嗅,沁人心脾的一股清香。

百无聊赖,便转到后门上倚着。卬否后门正对着园里开凿的大池塘,池塘里种着荷,新发的荷叶嫩嫩的,卷曲成条。只是边上还有上年枯败的残叶,一青一黄对比下,生机里参杂了道不明的颓唐。她盘弄青梅远眺,千点万点的银针落下来,打在湖面上飒飒一片。脑子里空无一物,就觉得流年从身旁滔滔的划过去,她也成了池塘里露天的一瓣叶子。

皓月托着托盘从后面过来,嗑托一声搁在黄花梨月牙桌上,端着盅碗道,“女郎快退回来,屋檐流下来的雨势比外头更凶,仔细别溅湿了裙子。我叫厨子炖了鱼羊羹,女郎来用些。早上起来饿着肚子到现在,回头别伤了身子。”

弥生接过来看,汤炖得浓,完全成了rǔ白色。她啧啧道,“孟子说: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只是大清早的吃ròu糜,作孽呀!”

皓月嗤地一笑,“哪里作孽了?富者吃ròu羹,穷者吃菜羹,亘古不变的么!郎主头里吩咐过,女郎以往在学里可怜,没人照应,到了王府要好生将养。郎主从前什么都看得淡,就连随园里的三个都不甚上心。我跟在郎主身边好些年头了,也没见过他对别人能够像对女郎这样的。”

弥生听了心里生烦,怏怏不乐转过去靠在条案上。瞧瞧竹篓子里的兔子,心里愈发难过。打开笼上的门,伸手进去在兔头上抚了抚,“给它喂过食没有?”

皓月道,“起来就喂过,这兔子真怪,皎月拿含桃喂它,它竟然很爱吃。那些青菜和萝卜反倒扔在那里,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弥生觉得逗乐,“都说谁领进门的就像谁,这刁钻脾气和夫子一样。”

皓月捂着嘴吃吃笑,“这说法也不无道理,我看这兔子能学到郎主一半的道行,也够它长命百岁的了。”

几句话说得别有深意,弥生知道皓月和皎月原本是夫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自打她住进王府才拨到卬否来。她虽然在邺城呆了三年多,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和夫子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师徒,很是疏远。眼下一听,就觉得有好些隐情是她不清楚的。她抬眼看皓月,“你也晓得夫子厉害么?”

皎月脸上的笑意渐渐隐退了,双手掖在裲裆下,缓声缓气道,“唉,我和女郎说掏心窝子的话,我们从前在宫里当差,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虽没有亲眼见过,听总听说过。关于时局和政务,有的人甘愿被奴役,有的人是不得已绞进去的。外头人都说九王性谦和,好文学,圣眷隆重。其实细数数,从小到大也算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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