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29)

她又压着嗓子换了个男声,身穿狐裘的单于大步走来,向美人摊开了臂膀,“塞北风光似锦,千里花香。美丽的人儿与我结缘,共保胡汉百年安康。”

公主见了陌生人大惊,掩面道:“呀呀,这是何人,作派孟浪!”

单于压着衣襟行了一礼,“我就是匈奴单于,你的夫郎。莫再惦念家国河山,它已经离你那样遥远。留下来吧,可爱的姑娘。这里有动听的胡笳,肥美的牛羊。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可以安居的家乡。”

今上看得发笑,没想到他的皇后还有这门手艺。闺阁里的姑娘吟诗作画很寻常,能把傀儡戏演得有模有样的却少见。

他抬起手鼓掌,她的笑脸从格后露了出来,“官家,你看我演得怎么样?”

他说好,“这词是你填的?”

“是啊,可惜才填了一点儿,后面还没想好。”她喜滋滋过来,把单于递给他,“不知官家能否赏脸,替我把词填满?”

他低头抚了抚布偶的头发,“后面打算怎么安排?单于迎回了新娘,从此两国再无兵戈么?”

她在他榻旁的席垫上坐下,歪着脑袋说不,“单于虽然和公主相爱,后来也有坎坷和辛酸。一个好故事总要有波折,波折后的圆满才叫人心悸,官家说是不是?”

他缓缓点头,“皇后说得有理,容我想一想,这故事该怎么继续。这样,咱们各写各的,过两天叫黄门演来看,看谁的故事更精彩,胜出者有赏。”

她笑弯了一双眼,点头说好,“就这么办。咱们请太后和娘子们来评断,只是我怕她们有失公允,都向着官家。”

他把布偶举在手里晃了晃,“她们忌讳我是皇帝,不忌讳你是皇后么?”

“倒也是。”她豪气万丈的模样,“我一定会赢,要是我赢了,官家带我去艮岳,太后说那里风光奇好,你带我去看看。”

他略顿了下才点头,“一言为定,不带别人,只有咱们两个,如何?”

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么?没有第三双眼睛监视,相处的时间多了,机会自然相应也增多。她心里当然十分称意,嘴上却要佯装,“娘子们一直在禁庭,鲜少出内城,再说太后也愿意散散心,还是一道去的好。官家记得贵妃吧?就是琴台公主,她生性活泼,被圈久了恐怕闷出病来。”

今上专心摆弄棍上的丝线,随口道:“我只输你一人,福泽全后宫就没意思了。她们想去,命内侍省安排,或去那里小住也可以,未必一定要同行。”

她窃窃欢喜,咬着两腮不叫笑容扩大,勉强扮得矜持,太过矜持就有点迟迟的,说也好,“人多太乱,官家喜欢清静,就依官家的意思办吧!”然后起身,掖着领口一笑,自往后殿去了。

入夜的时候来了几位尚宫,进殿里又换簟子又换锦被,说是太后派来的,伺候官家与圣人安置。

这算什么呢,洞房都过了,绸帕也拿去了,怎么还来这套?帝后并肩站在一起,脸上显得十分尴尬。

陆尚宫福了福身,笑道:“喜日子要连过三晚,这是禁庭的规矩。官家和圣人是夫妻,夫妻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皇嗣要紧。天色不早了,官家和圣人早些歇下,婢子们也好向太后复命。”

今上不太自在,寒声道:“这是叫我和皇后在你们面前宽衣解带?”

几位尚宫有些怯,交换了下眼色嗫嚅:“婢子们是奉太后之命,不敢不从,请官家恕罪。”

秾华知道靠硬来没法把她们轰走,便道:“官家和我都不习惯这样,陆尚宫带另两位退到帘外,我为官家更衣,睡下就是了。”

殿里的纱幔很薄很轻,后殿里又点着灯,隔了一层不过朦胧些,大致也能看清。尚宫们不是一根筋的人,官家已经不快了,既然皇后发话,就顺着台阶下罢。赶紧应个是,却行退了出去。

秾华有她的算盘,肩上的守宫砂不能让她们看见,官家手臂上的伤口也不能露相,把人远远打发开,能掩则掩了。既然做戏给她们看,便顾不得他乐不乐意,替他脱了大袖,自己把长衣也褪了,两个人一头躺下,才见那几位尚宫熄了外间的灯,福身告退了。

虽然相看两相厌,到底是活人,昨晚糊涂着,一张c黄上睡就睡了。今天都很清醒,再躺在一起似乎不大好。秾华再三斟酌,打算去外殿,反正现在天热,睡贵妃榻也可以。但他动作比她快,没待她开口,不声不响起身走了。

☆、第14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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