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错(100)


她偏过头去看他一眼,他就坐在她身边,神情肃穆。细密的汗在翼善冠下凝结,蜿蜒流淌,滑进雪白的交领里。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分明一动,婉婉莫名红了脸。
他对连累她受热很愧疚,充满歉意地冲她笑了笑,婉婉欠着嘴角拱眉,算是做了回应。不久之后便发现大袖下窸窸窣窣的,一只手探过来,隔着镶滚握住了她,她心头一蹦,想摆脱又怕人发现,只得任由他牵着。
澜舟和澜亭哥儿俩上前来了,扎扎实实地打千磕头,愿阿玛和额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族中的女人笑着:“两位哥儿真懂事儿,瞧瞧这面貌气度,竟像长公主殿下亲生的。”
婉婉笑得有点尴尬,她比澜舟大了八岁,比澜亭大了九岁,也不知那些太太们长了一副什么样的眼睛,能看出这两个孩子像她亲生的来。
可是澜舟绝顶聪明,他起身后自发站到了她身边,微微躬着身说:“在儿子心里,额涅就是儿子的亲妈。将来儿子成人了孝敬额涅,等有了小弟弟,儿子就是弟弟的先锋。儿子这话不掺假,请在座的长辈们作个见证。也求额涅把儿子当亲生的,有了错处您教导儿子,儿子也好精进,日后做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真爷们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打赏,鞠躬~~

☆、第41章 朱阑共语

澜舟在长公主府住了十来天,期间婉婉确实亲自照顾他,孩子和半大孩子之间建立起友谊并不是多难的事,所以他当着宇文氏宗亲的面向她表孝心,她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但是她的默认,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态度鲜明,太妃笑着说好,“大伙儿不知道,上回澜舟染了风寒,是长公主殿下看顾着,殿下年轻轻的,有这份爱惜小辈儿的胸怀,实在叫人钦佩。咱们祁人本来就有易子而养的规矩,既然澜舟发了愿,娘两个又这么投缘,殿下瞧着他的一片孝心,就收他做养子吧。”
铜环乍然一听抬起眼来,惶惶地瞧着她主子,只觉得这老太太还是偏疼孙子的,把孩子记在嫡母的名下,将来样样都要优于其他兄弟。万一长公主不能得男,这位大爷就是顺理成章的世子。
她又转过视线看塔喇氏,要是寻常母亲,儿子在自己面前认别人做娘,心里该有多难过!她却不然,依旧谦恭的一张小脸,眼里隐隐希冀着,竟十分赞同儿子去攀那个高枝。
婉婉呢,年轻姑娘,想得并没有那么深。她自小在权力中心长大,没有争夺什么,该她的名分一点没少。以后她的儿子,就算没有藩王府的爵位,凭借着母亲的出身,朝廷也不会亏待了他,所以她对于这方面并不较真。太妃已然开口了,拒绝是不能够的,正想点头,却听见宇文良时说不急——
“殿下才进门,没有急吼吼给她塞儿子的道理。我知道额涅盼孙心切,不好明说,拿这个给咱们提醒儿……”他脉脉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这种事儿也不在一朝一夕,还是得慢慢来。易子而养的规矩确实有,但都在孩子三岁前。哥儿大了,也不是没人养活就不成,祁人没那么娇贵,扔到糙原上,他也能活得健健朗朗的。所以儿子的意思,一切还是照旧,他应当孝敬的,也不因这个就稀松了。”他十分和气地对澜舟微笑,一派父慈子孝的样子,“澜舟,你瞧阿玛说的在不在理儿?”
澜舟很丧气,但依旧呵腰,“阿玛说得极是,儿子不小了,过年就九岁了,也没个这么大孩子过继的道理。太太疼我我知道,可太太误会了孙儿的意思,孙儿就想好好孝敬额涅,并没有旁的奢望。”
大家都说着场面话,但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外人看来可不就是王爷为了维护长公主,拂了老太妃的意儿嘛。
太妃倒很坦然,“也罢,我不过凑趣儿,确实是为催促你们,你们心里明白就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接过太监手里的戏折翻看,“开台三出戏是有定例的,《天官赐福》、《百寿图》、《蟠桃会》,这些都看腻了。后头还有什么呀……我点一出《打瓜园》,请寿星翁和寿星奶奶点一出,余下的大伙儿合计,白天唱不完还有夜里呢,咱们听灯晚儿,吃灯果儿,痛快热闹一回。”
良时接了册子请婉婉拿主意,他对戏并不精通,很多时候都是和兄弟们喝茶说话打发时间。婉婉偏过身看,平时爱昆曲,今儿全是京戏曲目,所以也糊里糊涂的,随意点了一出《法门寺》。
女眷们很快被戏吸引,聚在一处商讨起来,她看看门上,似乎再也没人进来了,便起身和铜环一起退回园子里,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打上冷手巾把子,好好擦了一回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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