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错(153)


她哧地一笑,“把人家的诗改成这样,要是王观活着,看他不打你。”
他说:“我会拳脚工夫,他打不过我。”一面说,一面利落地跳出浴桶,打横把她抱起来,双双跌进了绵软的被褥里。
“三个月早已经满了吧?”案上高燃的烛火映红她的脸,他仔细端详她,这张脸,看了那么多遍,依旧不会厌倦。有时会恐惧,不知怎么,他总是记不住她的长相。明明相见时很熟悉,可一旦分开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他的思念永远填不满。
婉婉有些害羞,却很勇敢,两手交扣起来,伶伶仃仃挑在他肩头,“昨儿你很快就睡着了……我知道你累了……”
语气里难掩失望,原来她也盼着和他纠缠,小别胜新婚,不应该是昨晚那样。
他笑起来,眼里金环一闪,暂时忘了皇帝给他们制造的麻烦,至少今夜不要辜负了。
低头亲亲她的鼻子,“昨儿你在身边,我睡得很好。这一个月来,从没像昨夜那么踏实过。养精蓄锐完了,今天可以做些别的。”
她红着脸,细声道:“我怕……颠着肚子。”
他的吻开始向下蔓延,含含糊糊应着:“我知道分寸,会小心的。”
婉婉看着帐顶,那轻轻的纱幔,薄得像一缕烟。他在她身上放火的时候,她眼里满含了泪,以为闭上眼睛能止住泪海决堤,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他察觉了,吻住她的眼角,然后长长一声叹息,碾碎了她的心肝。

☆、第59章 登览关情

他不能在京久留,因为皇帝不答应。春蚕都结茧了,南苑的一百多张织机不能白放着不动,再过一阵子稻谷也要收割了,京城还等着他筹措粮食周济呢。朝廷以往也派官员下江南承办过,结果根本不顶用,那些老百姓只买南苑王的账,所以南边少了他不行。
皇帝的话一针见血:“宇文氏是铁帽子,世袭罔替两百多年,老百姓认脸。既然在其位,就得谋其政,这个王爵虽跑不了,不过乌纱帽却不是非君不可。宇文氏能人辈出,老王爷那么多儿子,拉起哪个来都可以胜任嘛。良时要是迟迟不肯回任上,那就别碍着别的兄弟高升,朝廷重新委派一个人接替,也不是不可以。”
闹到最后画风一转,变成要在老婆和官职之间做取舍。别说皇帝糊涂,他会施压,懂得打心理战,精明起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婉婉舍不得良时,却也没办法,她深知道地位对于一个男人有多重要。让他放弃南苑那么大的封地,委委屈屈当她的驸马都尉,别说他的心里怎么想了,连自己也替他可惜。
她不愿意让他为难,只有催促他回去,“我不要紧,你也瞧见了,这府邸建得不错,地方大,景致也好,我身边都是贴心的人,你不必担心。你回南苑吧,咱们总有相逢的一天,难道皇上能叫我们和离不成?我只是有些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再来。略过一阵子吧,我去求皇上,等孩子要落地了,让他准你上京,好看一看孩子,伺候我坐月子。”
他听完后,脸上才露出笑意,“到时候我也会上疏的,皇上要是通人情,不会到这个当口还不让我们团聚。真逼到份儿上,我大不了不要那个爵位了。”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婉婉,在你临盆之前,咱们的事终究要有个决断。你一定等着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回到我身边。”
她搂着他的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热情有没有年限,只知道她和他真正相爱不过三四个月,正是初尝甜蜜,如胶似漆的时候。这样硬铮铮给扯断了联系,可能连教她往花树上挂红绸的母亲也没想到,最后阻碍她姻缘的竟是高巩。相煎何太急,帝王家的手足相残不单单存在于兄弟之间,原来兄妹也一样。
割舍不下,要分开,心里凌迟似的。她的手从他肩头慢慢滑下来,眷恋地整整他的衣襟,又整整他的腰带。看见七事间挂的葫芦活计,在那蝙蝠纹样上抚了又抚,“我针线做得不够好,从没给你绣过荷包。下回吧,下回再见,一定送你一套。”
他说好,“不过用不着一套,只做一个就成了。别伤了眼睛,得空多休息,比赠我什么都重要。”
他还是走了,她顾不上公主的尊贵,一直送到大门外。看着他扬鞭走远,站在秋风里泪流满面。后来和铜环她们闲谈,也说自己是欠了泪债,这一年哭的次数,过去十五年相加都抵不上。
其实女人很弱势,就算身份再高,心理上也需要一个依靠。良时不在,她就觉得自己不健全了,有时候族中女眷来看望她,她听人家说起丈夫孩子,暗里很羡慕。如果遇见不知趣的,打听她怎么不回南苑,她为了遮掩,只能说自己愿意在北京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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