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错(177)


子不教,父之过,他有责任。可澜舟自小就不像普通孩子,他的魂魄好像按错了躯壳,开蒙起就显出超乎同龄孩子的老成和谋算。他曾经因此感到欣慰,可现在这份幼而英特调转矛头直指自己,他才发现孩子懂得太多太早,并不是什么可喜的事情。
好在没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澜舟有一点好处,至少他恭敬听话,只要方法得当,他还是懂得检讨自己的。唉,老父真是为他cao碎了心,他将来总会娶媳妇的,何必对别人的媳妇念念不忘!
他背着手,从嬿婉湖的堤岸那头缓步过来,身上的乌云豹斗篷被风撩起老高,明天说不定要变天了。又走几步,听见熟悉的一声轻唤,她在隆恩楼前的水榭上等他,苍凉的冬景映衬她娇脆的轮廓,他很快忘了忧虑,快步迎上去,把她包裹进自己的斗篷里。
“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儿,看冻着了!”
她说:“我远远瞧见你回来,赶着出来接你。没站多会儿,不冷。”
他捏捏她的手,分明冰凉,便合在掌心里焐着。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问他事儿都办完了吗。他迟疑地点点头,“差不多了,你别担心。”
她回首看远方,云翳那么厚重,一下一下踮着脚尖说:“明天会下雪吧?南方就是这个不好,鼓了半天的劲儿,架势做得很足,临了又憋回去了。痛快下一场吧,然后就是大好晴天,这样才豪慡。”
他顺着她的视线眺望,喃喃道:“南方的天气就像南方的人,大多仔细,办事喜欢思量再三。思量的过程也许漫长,思量完了觉得不值,立刻就撂下了。”
“你也是南方人,你也这样?”
她的眼睛明亮,抓住他的漏洞,等着看他出丑。他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宇文氏的老根儿不在江南,祖宗们以前在祁连山下放牧,你们慕容氏瞧不上我们,说我们是不开化的野人。”说着低下头,在她脖颈间亲了下,“野人还不是娶到公主了,这就是命。”
两个人笑闹着回到楼里,外面太冷,略站了一会儿就冻得一身鸡皮疙瘩。她拉他围炉坐下,炉子上架着个三角架,铜茶吊里温着奶茶。小酉给他们添完茶,却行退了出去,良时捧着杯子抿了口,又和她提起澜舟来。
“他这会儿记在你名下,以后的婚事少不得要麻烦你cao持。我这程子得留意了,到时候具了名册送来你看,你和老太太商量着,瞧哪家的合适,预备东西,把人聘过来吧。”
婉婉惊讶地看着他,“给澜舟说亲么?你这么着急当公爹?”
他啧了一声,“我是着急抱孙子。他这么大的人了,该张罗了。上回挑通房,你们都说太早,现在三年过去了,瞧他那身量,也差不多了。”
身量高,可心性儿还是孩子。她犹豫道:“那上头分了心,怕耽误长个儿。”
她是公主,说话不会那么直截了当。所谓的耽误长个儿,换个说法就是怕他身子闹亏空。毕竟年轻孩子,一旦沉溺,岂非经不得消耗?
良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祁人因为民族的缘故,成人要比鲜卑人早得多,十三四生孩子的都不在少数。他十六岁才有澜舟,已经算晚的了,现在开始让他练本事,等明年开春,就可以正经娶媳妇了。
他说了一车深奥的话,从祖辈在糙原住毡帐,一直念叨到祁人的生理情况。无数的佐证证明祁人十二岁已经不小了,经一点人事不会有大碍的。婉婉辩不过他,只好点头,“两个通房就成了,人太多,怕孩子受不住。”说完自己红了脸。
他笑她面嫩,有意作弄她,压声道:“瞧他的能耐吧,只要有他阿玛的五成本事,就够他应付的了。”
婉婉愈发扭捏了,跺脚嗔道:“你就会笑话我!”站起身往落地罩后面去,边走边埋怨,“我懒得搭理你,你不是好人!”
他追进来,原本都站着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滚到c黄上去了。
衡量一个男人是否成人,首先一点就是看他房里有没有人。就像汉人姑娘的及笄礼一样,一旦戴上那支发簪,就脱离了孩子的圈子,自此说话有分量了,大伙儿也拿他当人看了。
大家子选通房,也不是糙糙决定的。毕竟是小主子房事上的开蒙,得找个年纪略大些的,能引领他的人。像当初良时一样,基本从母亲身边了解品行的人里选。现在轮到婉婉来张罗了,她近身的人看了一圈,铜环和小酉都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况且年纪悬殊也太大了点,选她们肯定是不成的。其他人呢,府里原来伺候的老人儿没怎么处过,不知道究竟如何,怕点错了人,委屈澜舟。

尤四姐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