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错(40)


她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小酉从前殿跑进来,跑得气喘吁吁,大呼小叫着:“哕鸾宫出事儿了,主子还不知道呢!端妃娘娘跟前的彤云,冷不丁的怀了身子,给闹到慈宁宫去了。”
婉婉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个意思?”一面说,一面叫铜环拿罩衣来穿上。
小酉蹲着给她穿鞋,仰脖儿道:“彤云昨儿夜里不舒坦,小太监找了人来诊脉,一断说是有孕了,赵老娘娘闹得一天星斗,捅到太后娘娘那里去了。”
婉婉直皱眉,“怎么处处都有她的事儿。”
“那个副使是赵老娘娘的人,以前专给坤宁宫诊脉的,里头兜搭多了去了。这会儿肖掌印要传人重诊,奴婢着急回来给您报信儿,后头的事就不知道了。”
婉婉匆匆披了件鹤氅就跑出去,铜环在后面跟着,边跑边责怪小酉,“这种事儿避都避不及,你还往她跟前传?你就是个不老成的,当初真不该把你调回来……”
婉婉顾不上她们,跑到慈宁宫门上顿住脚顺了顺气,这才进暖阁里。
太后在南窗底下坐着,面前的地毡子上跪了一片人,连肖铎都在内。她看见这情景有些怔愣,只听皇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也是的,早说多好,不至闹得今天这样。验身就罢了,验出来也是打脸,既然话都说开了,人就赏你吧,你一天在值上受累,底下人都置宅子娶亲呢,不短你一个。”说罢站起来,揉着额头道,“早早儿收拾了出去吧,留下不成事,叫人说嘴。”
婉婉只听到个收尾,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后来才弄明白,怀孕变成了积食,赵皇后要让人验身,肖铎把事顶了下来,于是彤云就赏他做夫人了。
这算怎么回事,婉婉实在一头雾水,等静下心来想,慢慢就参透了。肖铎不会平白无故维护一个宫女,追根究底是看在音楼面子上。至于音楼呢,这么拧巴的人,让她侍寝本就不大可能。看来彤云积食未必是真的,如果她曾经为音楼做过很大的牺牲,肖铎今天的出人意表也就不足为奇了。
真是一团乱麻,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脑仁儿生疼了。彤云出嫁哭哭啼啼的,她和音楼心里都是一言难尽。没想到啊,最后嫁给肖铎的竟然是彤云,音楼给她准备了不少妆奁,她出宫后婉婉陪着音楼喝了半夜的酒,音楼边喝边哭,把自己的委屈都倒出来了。婉婉拢着那酒杯,只有开解她的份儿,自己心里的惆怅又怎么和人诉说呢。
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就是这样。
至于肖铎,报复起来的手段惊人。赵皇后得罪他太多回,终于把自己的命玩儿丢了。他下令封死喈凤宫,把她的吃穿供应全断了,太后不管事,张皇后巴不得她早点儿死,于是她的下场自然很可悲。当初还和她谈论郑惠妃是怎么饿死的,没想到自己也步了她的后尘。只不过郑惠妃是自愿,她是迫于无奈罢了。
临近年尾,每年这个时候宫里总是一桩事连着一桩事。刚发完赵皇后的丧,转天音阁就进宫来了,也不避讳她在,往音楼面前一跪就哭开了。
“娘娘,我可怎么办,请娘娘为我做主。”
音楼直发蒙,“这是怎么了?哭什么的,有话好好说。”
打发左右把人搀起来赏了座儿,音阁梨花带雨,满面泪痕,掖着帕子说:“我这两天身上不自在,今早让人寻了大夫来诊脉,结果大夫说我……遇喜了。”
婉婉和音楼面面相觑,“南苑王这一向都不在京城,哪里来的孩子……”说完又暗呼晦气,看来大不妙了,又是她那哥子做下的好事。
音阁一听愈发臊,直哭得梨花带雨喘不上气来,“正是因为这个,我如今是没脸和人交代了,倘或传出去,我是不要紧的,只怕带累了皇上,到时候如何是好?娘娘,咱们是嫡亲的亲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来的,我眼下走窄了,您一定要替我想想辙。”
音楼皱了皱眉道:“这事你叫我怎么办?与其来告诉我,不如回禀皇上。祸是他闯的,让他料理才是正经,我这里的法子有是有,趁着没人知道,把孩子打了,你愿不愿意?”
那是万万不行的,好歹是龙种,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再者盼都来不及,断没有打掉的道理。
音阁转而求婉婉,当然并不是当真需要她帮助,不过让她更清楚南苑王的处境罢了。
“殿下,您是孩子的亲姑姑,您不能撒手不管。”她抓着她的袖子,慢慢跪了下来,“莫说龙种不敢随意处置,就算有个闪失,账只怕都要算到我们王爷头上。这件事到底错都在我,是我不守妇道坑害了王爷,我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了,求您救救我,也救救我们王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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